李威的屍體,撲倒在公審台上。
溫熱的血液,從他胸前那個透明的窟窿裡汩汩流出,浸染了冰冷的石板,彙成一灘刺目的暗紅。
風,吹過死寂的校場。
卷起的不是塵土,而是濃鬱到令人作嘔的血腥氣。
數千名兵卒,如同數千座被瞬間冰封的雕塑,僵立在原地。他們手中的兵器,還保持著高舉叫囂的姿態,臉上的表情,卻凝固在了從狂熱到驚駭的轉換瞬間。
他們的目光,死死釘在那個貫穿了校尉胸膛,此刻正緩緩抽回的拳頭上。
那隻拳頭,依舊是那麼瘦削,甚至還沾染著李威的鮮血與碎肉。
可是在所有人眼中,它已經變成了一座無法逾越的山,一道不可忤逆的律法。
葉驚鴻甩了甩手上的血汙。
他的動作很隨意,仿佛隻是撣去了一點灰塵。
他站在那裡,身形挺拔,神情平靜。
這份平靜,比李威臨死前的瘋狂,更加令人膽寒。
人群中,都尉陳嘯的身體,第一個從僵直中恢複過來。他的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一股冰涼的寒意從尾椎骨直衝天靈蓋。
他看了一眼台上已經嚇得癱軟如泥的軍法處主簿張德全,又看了一眼那個被當場嚇暈過去的“人證”。
最後,他的視線落在了葉驚hong身上。
這個年輕人,從始至終,連眼皮都沒有多眨一下。
這不是衝動殺人。
這是謀定而後動,是以雷霆萬鈞之勢,布下的一個反殺之局。
他的心智,比他的拳頭,更可怕。
“封鎖現場!”
陳嘯的聲音,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沙啞,打破了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所有人,原地待命,不得妄動!”
他身後的親衛們如夢初醒,立刻拔出刀,衝上公審台,將李威的屍體、癱倒的張德全,以及那幾份關鍵的證據,全部控製起來。
陳嘯大步走上台,他沒有去看李威的慘狀,而是徑直走到了葉驚鴻麵前。
他深深地注視著這個隻是一名伍長的年輕人,眼神複雜到了極點。
有震驚,有欣賞,但更多的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忌憚。
“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麼?”
陳嘯的聲音壓得很低。
“屬下知道。”
葉驚鴻的回答,清晰而平靜。
“校尉李威,勾結軍法官,偽造證據,意圖謀害軍中同袍。依大夏軍律,罪當斬。”
“我隻是,代為行刑。”
代為行刑!
陳嘯的眼角狠狠一抽。
好一個代為行刑!
他不再多言,隻是重重地點了點頭。
“此事,已經不是你我能夠處置的範疇了。”
他轉身,對著一名親信書記官,用不容置喙的語氣下令。
“將今日之事,一字不漏,立刻寫成軍報。包括李威偽造人證物證,收買軍法官,以及他那封親筆手令,所有細節,全部錄入。”
“是!”
“將此軍報,以最高等級,越級上呈!”
陳嘯的目光,投向了營地最深處,那頂象征著北關最高權力的巨大帥帳。
“直接呈送大將軍!”
……
中軍大帳。
帳內沒有奢華的裝飾,隻有一張巨大的沙盤,幾副磨損嚴重的鎧甲,以及懸掛在牆上,那張畫滿了軍事符號的北境輿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