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熱的浪潮,幾乎要將高聳的點將台掀翻。
黑壓壓的人群,如同失控的黑色洪水,瘋狂地向著台前擠壓。維持秩序的親衛被衝撞得連連後退,甲胄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百夫長!選我!”
“葉大人!看這裡!我是黑甲營的刀盾手,我能扛!”
“我願為大人赴死!”
嘶吼聲,呐喊聲,彙聚成一片震耳欲聾的音浪,席卷了整個校場。
每一張臉都因為激動而扭曲,每一雙眼睛都燃燒著最原始的渴望。
他們看到的不是一個少年百夫長。
他們看到的是一刀開山的神跡,是一步登天的活生生的傳說,是一條能讓他們擺脫炮灰命運,通往榮耀與強大的唯一路徑。
人群之中,王大山早已喊到聲嘶力竭,一張黝黑的臉漲成了豬肝色,混雜著汗水與淚水。他隻是一個夥夫,一個螻蟻,他知道自己沒有任何被選中的可能,可他依舊用儘全身的力氣揮舞著手臂,發出野獸般的咆哮。
隻為了讓台上那個身影,能多看自己一眼。
在這場席卷數萬人的狂熱風暴中心,葉驚鴻的神情,沒有半分動容。
他的目光平靜地掃過台下那一張張渴望的臉。
百夫長。
執掌百人生殺。
於他而言,這隻是修行的另一段開始。
他需要的,不是一群狂熱的信徒。
他需要的,是一百柄能夠完美執行他意誌的,最鋒利的刀。
在點將台最高處,秦戰那如山嶽般沉重的注視下,葉驚鴻動了。
他沒有開口,隻是邁開腳步,走下了點將台。
他走進了那片狂熱的人海。
人群的喧囂,在他踏入的瞬間,詭異地出現了一絲停滯。士兵們下意識地為他分開一條道路。
他沒有去看那些身材最高大,氣息最強悍的士兵。
他甚至沒有理會那些跪在地上,賭咒發誓效忠的老兵。
他的腳步很慢,目光從每一個人的臉上掃過。
他在看他們的眼睛。
他看到了貪婪,看到了投機,看到了畏懼。
這些,他都不要。
他的腳步,停在了一個身材中等,臉上帶著一道疤痕,眼神卻倔強得如同野狼的士兵麵前。
“你,出列。”
那士兵猛地一愣,隨即狂喜湧上臉龐,他幾乎是手腳並用地爬了出來,跪倒在葉驚鴻身後。
葉驚鴻繼續向前。
他指向一個因為受傷而瘸了一條腿,卻依舊掙紮著站得筆直的傷兵。
“你。”
他指向一個因為頂撞上官被罰,在角落裡站得標槍一樣的年輕人。
“你。”
他挑選的人,沒有一個是軍中的強者,沒有一個是小有名氣的精銳。
他們或是出身低微,或是性格孤僻,或是有過劣跡。
他們唯一的共同點,是他們的眼神。
那是一種被逼到絕境,卻依舊不肯屈服的狠厲。是一種哪怕身陷泥潭,也要抬頭望向天空的執拗。是一種隨時準備燃燒自己所有,與命運同歸於儘的決絕。
周圍的議論聲漸漸響起,從最初的期待,變成了不解與困惑。
高台之上的校尉們,更是眉頭緊鎖。
這算什麼?
收攏一群殘兵弱將,一群軍中的垃圾?
葉驚鴻毫不在意。
他穿過人群,最終,走到了那個早已激動得渾身顫抖的夥夫麵前。
王大山。
葉驚鴻看著他那張被油煙熏得黝黑,此刻卻因為激動而漲紅的臉,看著他那雙渾濁卻充滿赤誠的眼睛。
“你,也出來。”
王大山的大腦轟然炸響,一片空白。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整個人僵在原地,直到身旁的士兵用力推了他一把,他才如夢初醒,連滾帶爬地衝了出來,重重跪在地上,泣不成聲。
“謝……謝大人!謝大人!”
一百個人。
不多不少。
當最後一人出列時,葉驚鴻轉身,麵向高台,聲音平淡。
“大將軍,我選好了。”
秦戰看著台下那支成分複雜,看起來甚至有些孱弱的百人隊,那雙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抹無人能懂的笑意。
這小子,選的不是兵。
他選的是一百顆敢死的,桀驁不馴的種子。
“準。”
一個字,塵埃落定。
……
北關大營,最偏僻的角落,一片被廢棄的訓練場。
黃沙遍地,碎石嶙峋。
這裡,成了葉驚鴻百人隊的專屬營地。
一百名被選中的士兵,神情激動地站在這裡,他們看著那個站在最前方的年輕百夫長,心臟因為期待而劇烈跳動。
他們即將得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