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之後,京城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死寂。
那座矗立於長街儘頭的冠軍侯府,成了風暴的中心,也成了一片無人敢於靠近的真空地帶。
府門前的青石板,被衝洗了數遍,卻仿佛依舊能滲出那一日的血腥與恐懼。永平王府的側門,如同被縫死的傷口,再未開啟。
整個京城,上至王公貴胄,下至販夫走卒,都在用一種全新的,混雜著敬畏與驚懼的目光,重新審視著“冠軍侯”這三個字。
它不再僅僅是一個封號。
它成了一個符號,代表著一種不屬於這座皇城的,蠻橫的,無法理解的,碾壓一切規則的力量。
府內,比府外更加安靜。
數十名宮裡撥下的仆役,如同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行走時,連腳步聲都刻意放到了最輕。他們不敢交談,甚至不敢對視,生怕任何一絲多餘的聲響,會驚擾到那個正坐在主廳台階上的身影。
他們的這位新主人,沒有給他們任何規矩。
可他本身,就是規矩。
老管家站在廊下,身體的佝僂,又加深了幾分。他看著葉驚鴻的背影,那道黑色的,簡單的,卻比九龍寶座上的身影更讓他感到窒息的背影。
他經曆了三朝天子,見慣了權柄更迭,自以為早已心如古井。
可這口井,在過去的三天裡,被徹底攪渾,然後凍結。
他看不懂。
他窮儘一生的閱曆,也無法理解,那兩根手指是如何掰斷了李家的裂山槍,那輕輕一拍,又是如何定住了一道青煙。
未知,催生了最純粹的恐懼。
葉驚鴻沒有理會身後那些混雜著恐懼與揣測的心跳聲。
他的感知,早已越過了高牆,籠罩著整座京城。
他能“聽”到皇宮深處,那顆屬於帝王的心臟,跳動的頻率已經恢複了平穩,但平穩之下,是一種更深沉,更具壓迫性的節律。
一頭雄獅,在舔舐完自己的驚愕後,開始重新審視自己的領地。
他能“感”到,無數道視線,從四麵八方投射而來,它們不再像最初那般充滿了審視與輕蔑,而是變得隱晦,謹慎,如同藏在深水之下的暗流。
這張名為京城的網,正在收緊。
那晚皇帝最後的賞賜,不是恩寵,是宣告。
宣告這柄名為葉驚鴻的刀,依舊歸他所有。
那場夜宴的羞辱,不是結束,是序幕。
是用整個京城年輕一輩的尊嚴,為他搭起了一座更高,也更孤立的舞台。
皇帝需要一把刀,但必須是一把握在手裡的刀。
一個無法被掌控的力量,比任何敵人,都更危險。
葉驚鴻的內心,沒有半分波瀾。
這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他此來京城,就不是為了融入這潭池水。
他是來,將這潭水,徹底煮沸。
就在這時,一陣清晰的,極具節奏感的腳步聲,從長街的儘頭傳來,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腳步聲不重,卻很穩,每一步的間距與力道都分毫不差,顯示出主人擁有著極強的控製力與深厚的修為。
老管家身體一顫,臉色瞬間煞白。
又來了。
他驚恐地看向葉驚鴻,嘴唇哆嗦著,卻不敢發出聲音。
葉驚鴻依舊坐著,沒有回頭。
他早已“看”到了來人。
不是官員,不是禁軍,也不是哪個世家的護衛。
是一個年輕人。
一個身穿皇家武道院特有青黑色院服的年輕人。
他很年輕,麵容英挺,眼神銳利,背脊挺得筆直,手中捧著一個用黑檀木製成的卷軸盒,正一步一步,走向侯府的大門。
他沒有被侯府門前那無形的恐懼氣場所影響。
他的臉上,有一種屬於天才的,不加掩飾的驕傲。
砰,砰,砰。
他用手指,叩響了府門。
三聲,不輕不重,間隔如一。
兩名守門的家丁幾乎是手腳並用地爬過去,拉開了門栓。
大門洞開。
那名武道院的學員,目光直接越過戰戰兢兢的家丁,穿過數十丈的庭院,精準地鎖定了台階上的葉驚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