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之下,葉驚鴻握住了那柄劍。
那是一柄練習用的鐵劍,通體烏黑,沒有任何紋飾,甚至連劍刃都未曾開鋒,粗糙得像一塊剛從模子裡取出的鐵條。
可就在他手指觸碰到劍柄的一瞬間。
整個演武場,那數千人的呼吸聲,談笑聲,心跳聲,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掐斷了。
沒有氣勢的爆發。
沒有內力的波動。
什麼都沒有。
然而,在場的所有人,從高坐觀禮台的王公貴胄,到擂台之上持劍而立的蕭長歌,再到演武場外圍最普通的弟子。
每一個人的心臟,都毫無征兆地,停頓了一瞬。
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源自生命最深處本能的戰栗,扼住了他們的喉嚨。
葉驚鴻隻是平靜地站在那裡。
手握著那柄最普通的鐵劍。
可他整個人,與那柄劍,與這片天地,都融為了一體。
他就是劍。
劍就是他。
“荒唐!”
一聲怒喝,如同驚雷,炸碎了這片死寂。
擂台之下,那九名頂尖天才中,又一人踏步而出。此人身形中等,貌不驚人,但一雙腿卻異常粗壯,每一步踏下,都讓堅硬的青岩地麵留下一道清晰的印痕。
內院排名第五,以腿法冠絕同輩的“幻影”林濤。
他的臉上,交織著驚疑與被輕視的憤怒。
“裝神弄鬼!”
“我倒要看看,你這把破銅爛鐵,如何擋得住我的‘千重浪’!”
他沒有給葉驚hong登上擂台的機會。
話音未落,他的身形驟然模糊。
一步踏出,地麵龜裂,整個人化作一道貼地的旋風,拉出數十道真假難辨的殘影,朝著葉驚鴻席卷而去。
那不是單純的速度。
每一道殘影,都帶著淩厲的腿風,腿風交織,層層疊疊,形成一片密不透風的攻擊網,仿佛一道由無數利刃組成的巨浪,要將前方的礁石徹底吞噬、撕碎。
“是林師兄的絕技‘千重浪’!”
“此招一出,同階之內,無人能辨其真身!”
武道院的弟子們,眼中重新燃起了一絲希望。
拳頭再硬,也怕亂刀。
力量再強,打不中,又有何用?
在他們看來,葉驚鴻之前能一拳廢掉周奎,靠的是出其不意。如今林濤用上了這神鬼莫測的身法,看你如何應對!
然而,在葉驚鴻的感知中。
沒有幻影,沒有腿浪。
隻有一道由骨骼、肌肉、氣血構成的,正在高速移動的熱源。
他能“看”到林濤因為強行催動氣血而微微擴張的毛孔。
他能“聽”到他因為高速移動而變得急促,卻又被強行壓抑的呼吸。
他能“聞”到他身上,那股汗水與塵土混合的味道。
一切的表象,都被剝離。
隻剩下最本質的,運動的軌跡。
很吵。
也很慢。
在漫天腿影即將及身的前一刹那,葉驚鴻動了。
他沒有後退,甚至沒有移動腳步。
他隻是抬起了手中的鐵劍。
對著前方那片狂暴的“巨浪”,輕輕地,刺了出去。
依舊是基礎劍法中最簡單的動作。
直刺。
這一劍,沒有半分花哨。
沒有劍氣,沒有光芒,甚至沒有帶起一絲風聲。
它隻是快。
快到了一個超越了視覺,超越了神經反應的極限。
它刺向的,不是任何一道腿影,也不是林濤正在移動的身體。
它刺向的,是前方三尺外的一片空處。
一個在所有人看來,都毫無意義的坐標點。
林濤的臉上,猙獰的得意還未完全綻放,就化作了極致的驚恐。
他所有的動作,戛然而止。
那漫天的腿影,如同被戳破的泡沫,瞬間煙消雲散。
他的真身,在半空中顯現。
他那記凝聚了全身功力,足以踢碎山岩的掃腿,就那麼僵硬地,停在了半途。
因為一截烏黑的,冰冷的鐵劍劍尖,正靜靜地懸停在他的咽喉前。
分毫不差。
再進一分,便是血濺五步。
再退一寸,便失去了所有的威懾。
劍尖就停在那裡,仿佛從一開始,就一直在那裡等待著他,自己撞上來。
怎麼會……
他怎麼知道我會出現在這裡?
我的‘千重浪’,講究的是虛實變幻,連我自己都無法預料下一刻的落點……
恐懼,如同無邊的潮水,瞬間淹沒了他所有的神智。
他全身的血液,在這一刻徹底凍結。
葉驚鴻緩緩收回了鐵劍。
他看都未看那個如同石化了一般的林濤一眼,目光再次落向了剩下的八人。
仿佛剛才所發生的一切,隻是拂去了第二隻惱人的蒼蠅。
又敗了。
如果說,周奎的慘敗,是力量上的碾壓。
那麼林濤的落敗,則是境界上的降維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