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之上,葉驚鴻收劍而立。
那柄粗糙的鐵劍,依舊是那副不起眼的模樣。
他看著眼前這個已經徹底失神,連世界觀都仿佛一並被震碎的武道院首席,緩緩開口。
聲音不大,卻讓在場每一個人的心臟,都猛地抽緊。
“你的劍法,太花哨了。”
這份風輕雲淡,這份居高臨下的點評,讓所有人都明白了。
他們與葉驚hong的差距。
不是技藝的差距。
不是力量的差距。
那是……天與地,雲與泥,神與人之間的差距。
猶如天塹。
一道無法逾越,甚至無法理解的鴻溝,橫亙在演武場中央,將所有人與那個黑衣身影,隔絕在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蕭長歌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他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血色儘褪,隻剩下一片死灰。
他的目光,空洞地望著自己那隻鮮血淋漓的右手,又茫然地看向遠處角落裡,那柄插在地上、光華儘失的“聽雨”劍。
敗了。
他賴以成名的《煙雨十九劍》。
他浸淫二十載,早已融入骨血的劍道。
他那顆比劍鋒更驕傲的心。
在對方那簡簡單單的一記平a麵前,被摧枯拉朽,碾得粉碎。
花哨?
是啊,花哨。
在絕對的“道”麵前,一切的“術”,皆是花哨。
噗通。
蕭長歌雙膝一軟,跪倒在了擂台之上。
這一跪,跪碎的,不僅僅是他個人的尊嚴。
更是整個皇家武道院,三百年的清譽。
是京城年輕一輩,那與生俱來的,最後的驕傲。
擂台之下,那六名僅存的內院高手,麵如土色,身體僵硬得如同石雕,連呼吸都已停滯。
觀禮台上,死一般的寂靜。
那些王公貴胄,那些世家大族,一個個正襟危坐,手中的茶杯不知何時已經冰涼,臉上的笑容早已凝固成驚恐的麵具。
他們終於看懂了。
這不是立威。
這不是挑戰。
這是一場,來自另一個維度的,降維打擊。
就在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之中,一種異樣的感覺,毫無征兆地,在每個人的心頭浮現。
風,停了。
演武場上空飄浮的微塵,靜止了。
遠處樹梢上鳥雀的鳴叫,消失了。
整個世界,那嘈雜的,流動的背景音,被一隻無形的手,緩緩地,調成了靜音。
不是葉驚鴻那種鋒銳、霸道、碾壓一切的寂靜。
而是一種更深沉,更古老的,如同深淵般的寧靜。
一種萬物歸於本源的,磅礴的寂靜。
葉驚鴻的目光,第一次從擂台上移開。
他微微側頭,望向武道院深處,那座最古老的,終年被雲霧繚繞的藏書閣方向。
他的感知中,一個點出現了。
一個之前完全不存在,此刻卻又無比清晰的點。
那不是一個強橫的氣血源頭,也不是一個洶湧的內力漩渦。
那是一種截然不同的存在。
仿佛那片空間,那片天地,本身就擁有了意誌。
下一瞬。
擂台之上,蕭長歌的身旁,多了一個人。
沒有人看清他是如何出現的。
他就像一幅畫中,被畫師最後添上的那一筆,自然而然地,就站在了那裡。
那是一名老者。
須發皆白,身形枯槁,穿著一身最普通的,洗到發白的麻布衣衫。
他的臉上布滿了溝壑縱橫的皺紋,眼神渾濁,就像鄉間田埂上,任何一個行將就木的老農。
他身上沒有任何氣勢。
沒有高手的威壓,沒有強者的鋒芒。
他隻是安靜地站在那裡,卻成了整個天地的中心。
葉驚鴻那平靜無波的眼神,終於,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幾乎無法察覺的波動。
武道院的弟子們,在短暫的錯愕之後,爆發出了一陣劫後餘生般的,狂熱的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