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級台階。
葉驚鴻的黑靴,踏上了最後一級。
他的身後,是一條由鮮血與碎骨鋪就的漫長階梯。九萬多級白玉石階,如今已化作猩紅的地獄之路,再無一個站立的活人。
山門破碎,殿宇傾頹。
曾經的仙家福地,此刻隻剩下死寂,以及那濃鬱到化不開的血腥氣。
殘存的,躲在各處殿宇角落裡瑟瑟發抖的瑤光弟子們,早已心神崩潰。
這不是人,是天災,是末日。他走過的路,連法則都在哀鳴。我們的驕傲,我們萬載的傳承,在他麵前,就像孩童堆砌的沙堡,被潮水輕輕一撫,便了無痕跡。
他們的道心,那顆通過數十年、上百年苦修磨礪出的堅固道心,此刻已如同被烈日暴曬的土地,布滿了乾涸的裂痕。
恐懼。
純粹的,不含任何雜質的恐懼,扼住了他們的咽喉,凍結了他們的神魂。
他們眼睜睜地看著那個男人,手持一柄鏽跡斑斑的凡鐵,一步一步,踏碎了他們聖地萬載的榮光與驕傲。
那不是戰鬥。
那是一場單方麵的,冷酷到極致的清理。
葉驚鴻站在主峰之巔的廣場上,目光平靜地掃過前方那座最為宏偉的,象征著聖地權柄核心的瑤光神殿。
因果循環,本該如此。我給予過機會,是他們自己選擇了這條絕路。既然結下了仇怨,便要斬草除根,這是最簡單的道理。
他能感覺到,神殿之內,還有數百道微弱的,因為極致恐懼而紊亂的生命氣息。
他舉起了手中的鐵劍。
就在他即將揮下這終結一切的一劍時。
異變,陡生。
轟隆隆——!
一聲不似來自人間的巨響,從瑤光聖地最深處,那片被列為禁地的後山地底,猛然傳出!
整片瑤光山脈,連同方圓萬裡的地殼,都在這一刻,劇烈地,瘋狂地顫抖起來。
天空,在瞬間黯淡。
不,不是黯淡。
是整個世界的光,整個東域的法則,都在被一股無法抗拒的,蠻橫霸道的力量,強行抽取,朝著那片禁地瘋狂彙聚!
空氣變得粘稠。
時間流速似乎都在變緩。
一種古老、腐朽,卻又帶著鎮壓萬古,唯我獨尊的恐怖氣息,如同蘇醒的遠古魔神,緩緩升騰。
“是……是老祖!”
“老祖宗的氣息!老祖宗還活著!”
瑤光神殿內,原本已經陷入徹底絕望的聖地高層們,在感受到這股氣息的瞬間,臉上那死灰般的表情,驟然被一抹病態的,狂熱的潮紅所取代。
得救了!我們得救了!老祖宗蘇醒了!任你這魔頭再強,在老祖宗那足以鎮壓一個時代的偉力麵前,也終將化為飛灰!
那是他們瑤光聖地最後的底牌!
是他們真正的,足以震懾整個中州大陸的終極底蘊!
轟——!
禁地的地麵,轟然炸開。
一口通體由不知名神石打造,其上銘刻著無數大道符文的巨大石棺,破土而出,懸浮於半空之中。
哢嚓。
沉重的棺蓋,自行挪開了一道縫隙。
一股足以讓半步大能都為之神魂凍結的腐朽死氣,從縫隙中瘋狂湧出。
緊接著,一隻手,一隻乾枯得隻剩下皮包骨,指甲漆黑而彎曲的手,搭在了石棺的邊緣。
一個身影,從石棺中,緩緩地,坐了起來。
那是一個老者。
一個乾瘦得不似人形的老者。
他乾癟的皮膚緊貼著骨骼,渾身上下沒有一絲血肉,隻有一層薄薄的,仿佛隨時都會隨風而逝的枯黃表皮,眼窩深陷,其中沒有眼球,隻有兩點幽幽燃燒的,代表著靈魂之火的鬼火。
他身穿著早已看不出本來顏色的破爛古袍,就那樣靜靜地坐在石棺裡。
可當他出現的刹那。
天地失聲。
萬法哀鳴。
無數肉眼可見的,代表著世界本源的道則鎖鏈,如同朝聖般,環繞著他的身體,發出不堪重負的錚鳴。
他便是瑤光聖地最後的底蘊,一位從上古時代那場浩劫中僥幸存活,以秘法自我封印,苟延殘喘至今的活化石——瑤光老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