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門前,萬籟俱寂。
時間與空間,仿佛都在葉驚鴻踩下那塊竹製踏板的瞬間,被徹底凍結。
數萬名修士,無論是站著的,躺著的,還是跪著的,全都保持著上一秒的姿勢,如同被集體施了定身咒,化作了一片沉默的雕像森林。
他們的瞳孔,已經失去了焦距。
他們的神魂,在方才那股橫掃一切,定義萬物的“衝刷”之理下,被碾成了最原始的齏粉,然後又在那股理消失的瞬間,被無上的道韻,重新捏合。
破碎,然後重塑。
這是怎樣的一場造化?
劫主,那個能學習、能創造、能將數萬修士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前所未有的恐怖存在,就這麼……被衝走了?
像茅廁裡的一點汙穢,被山泉水衝走一樣,乾乾淨淨,不留一絲痕跡。
沒有驚天動地的法則碰撞,沒有毀天滅地的能量爆發。
隻有一聲“嘩啦啦”的,凡俗到不能再凡俗的流水聲。
這流水聲,此刻在所有修士的耳中,卻比任何大道神音,都要來得宏大,來得終極。
他們之前所有的猜測,所有的腦補,在這一刻,都顯得那麼的可笑和淺薄。
茅房是什麼?
是“輪回”的節點?是“終極淨化”的聖地?
不,都不是。
那是審判!
是定義!
是道祖用來將一切他不喜歡,認為其“臟”的存在,從“存在”這個概念本身,徹底抹除,放逐到絕對虛無的,最終極的刑場!
淨化,還需要一個過程。
而“衝刷”,隻需要一個念頭。
道祖認為你臟,你就臟了。
道祖要衝走你,你就沒了。
這是何等霸道,何等不講道理的“理”!
角落裡,金仙周衍的身體,正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他不是害怕,而是激動,一種源自神魂深處的,窺見了宇宙終極奧秘的戰栗。
他想起了自己劈不開的那根木柴。
他想起了自己挑不穩的那擔水。
他想起了自己洗不乾淨的那塊布。
他之前以為,是自己境界太高,無法回歸“基礎”。
現在他明白了。
錯了,大錯特錯。
他和道祖的差距,從來不是高與低,繁與簡。
而是,他還在遵守規則,而道祖,在製定規則。
道祖說,要有光,於是就有了光。
道祖說,你臟了,於是劫主就成了需要被衝走的汙穢。
這才是真正的……言出法隨!
“我……我悟了……”周衍喃喃自語,兩行金色的淚水再次滑落。
他那顆剛剛被“生”之理修複了一絲的道心,在這一刻,被“衝刷”之理,徹底洗滌了一遍。所有的裂痕,所有的雜質,所有的驕傲與迷茫,都被衝刷得一乾二淨。
他的道心,沒有恢複到金仙的圓滿狀態,而是回歸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如初生嬰兒般的,純淨通透的“空”境。
破而後立,不外如是。
而另一邊,剛剛從地上爬起來的李青玄和張長老,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極致的狂熱和……一絲後怕。
他們剛才,竟然妄圖去爭奪“茅房清理權”?
他們何德何能,敢去觸碰那執行終極審判的“神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