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齒輪悄然轉動的瞬間,往往始於最細微的裂痕。
這場被後世稱為“命運輪盤”的奇襲,始於三個致命的巧合:首先,帝國方麵誤判了北明的決心,認為在清海河失利的他們不會在短時間內再次挑起與帝國的戰爭,遂帶著大陸軍團主力前往各地平叛;其次,叛軍的參謀們則誤判了帝國軍主力不敢輕易離開齊魯,紛紛在雲郡、南郡、西北特轄區、東南特轄區起義;最後帝國皇帝蔣先念在帝國將北明逐出齊魯的當天駕崩、新帝不得不匆匆即位,帝國內部政局動蕩不定。
……
初秋的燥熱,被舒州城頭的血腥徹底蒸乾。
炎思衡如標槍般立在剛剛攻陷的城樓最高處,鎧甲浴血,在破曉的微光中折射出冰冷刺骨的鋒芒。他抬手,摘下麵罩,露出被硝煙熏黑的下頜線條——一道昨夜火攻時迸濺的焦痕,斜斜劃過,平添幾分狠厲。
“大人!東街巷戰,肅清!”傳令兵踩著滿地碎瓦和凝固的血塊奔來,聲音嘶啞卻亢奮,“最後三百帝國兵,退守糧倉負隅頑抗,被張儁乂大人用火油罐全給烤出來了!一個沒跑!”
炎思衡沒回頭,指尖摩挲著城牆箭垛上深深的裂痕——那裡,嵌著半截昨夜破城時射向他咽喉的斷箭。他隨手一掰,“讓張儁乂清點糧倉。能吃的,”他聲音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先分給城裡活著的百姓,他們是無罪的。”
荀文若的身影幾乎同時出現在石階儘頭,跨過階上乾涸的暗紅色腦漿,手中羊皮地圖血跡斑斑。
“大人,初步戰損!”他鏡片後的眼睛閃爍著壓抑不住的激動,“我軍陣亡僅七十九人!重傷二百零三人!殲敵四萬三千餘人!俘虜帝國總旗以上軍官……至少十人!這戰報要是遞回帝都,參眾兩院的酸腐們,怕是要把假牙都驚得吞進肚子裡!這是北明立國以來,最乾淨利落的閃擊大捷!”他頓了頓,補充道:“安撫百姓、救助傷兵、修複城防,均已安排妥當。”
“弟兄們辛苦了。”炎思衡屈指,彈開一片飄到眼前的灰燼,目光掠過城外尚未熄滅的烽燧。
“傳令各部:繳獲物資,除三成上繳軍需,餘者……全部分給將士!”他忽然轉身,殘破的披風在漸亮的晨光中劃出一道淩厲的弧線,聲音陡然拔高,仿佛帶著鐵與血的味道:“還有!把繳獲的帝國好酒,都給我抬出來!今晚,犒賞三軍!”
荀文若剛要應諾,猛地想起參謀部的急件,連忙又掏出一份文書:“大人!參謀部建議,我軍應攜大勝之威,即刻揮師東進,直撲靈嵐!拿下靈嵐,則舒州、靈嵐互為犄角,進可攻退可守!帝國主力深陷叛亂泥潭,正是天賜良機!待後方援軍……”
“讓友鄰的師團去吧。”炎思衡的聲音斬釘截鐵,打斷了他。
指尖在腰間染血的劍鞘上輕輕叩擊,發出沉悶的微響。“我們的人……全員休整。清掃戰場、鞏固城防的功勞,”他嘴角勾起一絲狐狸般的笑意,“留給友軍。”
荀文若握著卷宗的手突然收緊,羊皮紙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他抬眼,望著炎思衡映在斑駁城牆上的頎長陰影,瞬間醍醐灌頂!眼前這位年僅十九歲的旗本,在屍山血海裡錘煉出的,何止是戰功?更是洞察人心、深諳朝堂的生存智慧!
炎思衡以區區旗本職銜,被劉武破格提拔為先鋒總指揮,本就惹得無數資曆深厚的老將眼紅心妒。如今,他僅憑一萬先鋒,其中核心還是自己的八百精銳——就摧枯拉朽的擊潰帝國數萬邊境守軍,拿下重鎮舒州,斬獲如此潑天大功!這已經是在刀尖上跳舞了!若再不知進退,繼續攻城掠地,將其他友軍的功勞也儘數收入囊中……那便不是功勞,而是催命符!軍中嫉恨的暗箭,朝堂攻擊的奏章,足以將他萬箭穿心——哪怕他是晉國公的兒子也不行!
既然帝國在齊魯已無還手之力,不如做個順水人情,將唾手可得的靈嵐和清掃戰場的“肥差”讓出去。堵住悠悠眾口,換取喘息之機。
“屬下……明白!這就去安排!”荀文若深深一躬,眼中滿是欽佩。
新曆116年9月20日。
北明帝都,參眾兩院聯合議政殿。
氣氛凝重得能擰出水來。
劉武擅自出兵齊魯的消息,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在參眾兩院炸開了鍋!
“荒謬!大膽!目無綱紀!”參議院的一名老伯爵議員須發戟張,他的怒號幾乎能戳到劉武的耳邊。
“劉武殿下!你以‘巡邊’之名,擅動刀兵,置國法軍規於何地?!清海河慘敗之痛未消,你又想將多少北明兒郎葬送在齊魯?!就算僥幸占了舒州、靈嵐彈丸之地,抵得上我北明之前付出的血海代價嗎?得不償失!”老伯爵的這唾沫星子噴了劉武一臉。
眾議院的一名號稱“世代貧農”的老議員更是言辭如刀:“殿下身為皇長子,兼領吳郡總督,手握重兵,卻行此未報而擅動之舉!此例一開,地方總督皆可效仿,視帝都如無物!長此以往,國將不國!臣懇請陛下,嚴懲殿下,以儆效尤!否則,帝都威嚴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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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坐龍椅的北明皇帝劉昂,麵沉似水。他外表溫和,但緊握龍椅扶手的指節已然發白,眼中深處是冰封的怒意與無奈。這個兒子,太能惹禍!也太像自己年輕時的……不顧一切!
就在他準備開口和稀泥,為兒子“擦屁股”,說出“功過相抵”的套話時——
殿外,一聲穿雲裂石般的嘶吼,撕裂了壓抑的空氣:
“八百裡加急——!!!齊魯大捷——!!!”
一名渾身浴血、甲胄殘破的信使,如同血葫蘆般撞開殿門,踉蹌撲倒在地,高舉著一卷染血的羊皮卷軸,嘶聲力竭:
“報——!陛下!炎思衡旗本,率軍奇襲帝國齊魯防線!克複重鎮舒州、靈嵐!陣斬帝國守軍四萬三千餘人!俘獲總旗以上軍官十數人!拓土……拓土二百裡!我軍……我軍先鋒傷亡……不足三百!”
“嘶——!”
整個議政大殿,瞬間陷入死寂!隻剩下倒抽冷氣的聲音此起彼伏。
老伯爵的手僵在半空,老臉漲得通紅,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