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本名安津城,原本隻是大陸上的一座沿海小城,但它的戰略地位十分重要。它不止是大陸第一長河——義安江的入海口,兼有河海兩運,更位於整個大陸海岸線的中間位置,曆來是兵家必爭之地。黑暗曆時期,北明創始人劉潛就以此為據點,擊敗各路豪強,開啟爭霸之路,創立北明政權後,劉潛定都安津城,並改其名為“帝都”,將此地設為北明政權的首都。
經過北明數百年的征戰,領土不斷擴大,帝都也已不是前線,而是成為了中央大陸上和帝國的“長安京”,大金的“盛京”齊名的三大都市之一。
……
帝都的海風裹挾著鹹腥味掠過青灰色城牆,炎思衡指尖輕輕摩挲著馬鞍上斑駁的刀痕。這座屹立百年的城池正在暮色中舒展身軀,城牆上密布的箭孔像無數雙窺探的眼睛,注視著歸來的遊騎兵們。當兩個鎏金篆字撞入視線時,他忽然想起12歲離開帝都那日,父親戰甲上的露水也是這樣在夕陽下泛著冷光。
這座被稱作“永不陷落之城”的巨獸匍匐在義安江入海口,千年潮汐在它腳下衝刷出蜿蜒的海岸線。作為大陸三大都會之一,帝都的城牆每塊青磚都浸透著鐵與血的味道——三百年前北明太祖劉潛在此架起第一架投石機時,絕不會想到這座漁村會蛻變成如今的模樣:十二重環形城牆如年輪般向外擴散,最外層新築的蒸汽鐵閘門上還泛著冷硬的金屬光澤。
這就是帝都,用三百年戰火淬煉出的盛世圖景。當馬蹄踏上玄武岩鋪就的官道時,他恍惚聽見地底傳來金戈相擊的嗡鳴——那些深埋在路基下的斷戟殘甲,此刻是否也在為遊騎兵的歸來震顫?
帝都的巨大鐵閘門在蒸汽轟鳴中緩緩開啟,正式這支迎接凱旋之師。
帝都的繁華在眾人眼前鋪開,卻也帶著令人窒息的壓力。
十二重環形城牆如同鋼鐵巨獸的肋骨,最新築造的蒸汽鐵閘門上齒輪咬合,發出沉悶的轟鳴。寬闊的玄武岩道路上仿佛浸透了曆史的血汙。
入海口處,十八座巨大的水力閘門——“龍吐珠”正吞吐著如梭的商船,青銅齒輪的轉動聲壓過潮汐。八十丈寬的中央大街上,千萬盞琉璃煤氣路燈次第亮起,將樓閣酒肆映照得如同白晝,胡琴與異域笛聲飄蕩其間,卻掩蓋不住暗處的刀光劍影。
“大人,這就是帝都?比戰場還讓人喘不過氣。”張文遠低聲嘟囔,警惕地掃視著四周華服錦袍的人群,手指始終沒離開火銃。
炎思衡目光掠過參眾兩院聯合議政殿穹頂那巨大的青銅龍徽,又瞥見遠處資源後勤署紫荊花紋章的馬車疾馳而過。
“七年了,”他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蒸汽閥門都裝進下水道了,人心裡的閥門卻越關越緊。”
他脖頸上被流矢擦傷的繃帶滲出淡淡血色,與周圍飄來的醉人脂粉香、烤乳鴿的焦香格格不入,更讓他感到一陣眩暈的煩躁。
這時,一道是冰冷的聲音突然從炎思衡身後傳來。
“哼,齊魯那點‘功勞’,吹得震天響,誰知道是不是殺良冒功?”一個尖酸刻薄的聲音刺破喧鬨,來自城門旁高台上一名身著華麗甲胄的中年軍官。他居高臨下,眼神輕蔑地掃過炎思衡和他身後風塵仆仆的將士。
炎思衡勒馬,座下戰馬不安地打了個響鼻。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唯有那雙剛從屍山血海中歸來的眼睛,寒芒如刀,瞬間鎖定了發聲者——李永肅!那個在清海河臨陣脫逃,卻靠著鑽營和“救駕”之名苟活下來,如今攀附上二皇子劉文,竟敢在此狂吠的敗類!
“李永肅!閉上你的狗嘴!”張文遠暴怒,手已按在腰間的火銃扳機上,新配發的精鋼銃身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張儁乂、高孝伏等親衛更是殺氣騰騰,隻待炎思衡一聲令下。
周圍空氣瞬間凝固。進城的商旅、平民噤若寒蟬。誰不知道這位新晉的皇家遊騎兵第一師總旗炎思衡——他是晉國公獨子,更是剛剛在齊魯以一萬破數萬,拓地二百裡,震動朝野的殺神!
但正因為他的戰功,和他在大皇子劉武手下任過職的關係,二皇子劉文一派,早已視其為眼中釘肉中刺。同為三公的尚書令董初宰,就在朝堂上多次暗示炎思衡“年少驟貴,恐非國家之福”。
現在李永肅的挑釁,怕不就是二皇子一派對炎思衡赤裸裸的下馬威!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炎思衡提拔為第一師總旗,而他卻不得不調任去了遊騎兵第五師的緣故。
炎思衡並沒有理會李永肅的挑釁,隻是淡淡說了句:“我們走。”
正當李永肅要發作之時。
“思衡哥哥——!”
一個清泉般帶著哽咽與狂喜的聲音,穿透了所有的嘈雜與敵意,狠狠撞在炎思衡心上。
炎思衡猛然回頭。
夕陽熔金,恰好為街心疾奔而來的少女鍍上耀眼的光暈。
鵝黃裙子上的銀線刺繡流光溢彩,發間珍珠步搖隨著她的奔跑激烈碰撞,碎玉之聲清脆。她不顧周圍驚愕的目光,不顧身份禮儀,像一團燃燒的火焰,直衝向炎思衡的馬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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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王元瑛!帝都參議院議長王朗的掌上明珠,他記憶深處那個葡萄架下追著他喊“思衡哥哥”的小丫頭。
“阿瑛?!”荀文若失聲驚呼,鏡片後的眼中充滿難以置信的驚喜。
“是我!”王元瑛停在馬前,微微喘息,仰起臉,淚水在通紅的眼眶裡打轉,倔強地不讓它落下。她發間熟悉的珍珠光澤,瞬間擊穿了炎思衡七年鐵血生涯築起的冰冷外殼,將他拉回那個蟬鳴聲不斷、無憂無慮的盛夏午後。
“喲,這不是王議長家的千金嗎?”李永肅陰陽怪氣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惡毒的揣測,“怎麼,炎總旗在齊魯立了大功,王小姐這就迫不及待地來攀附了?還是說,你們王家……也看好大皇子?”
“李永肅!你找死!”張文遠怒吼,火銃幾乎要拔出來。
“攀附?”王元瑛猛地轉身,麵對高台上的李永肅,小小的身軀爆發出驚人的氣勢。她聲音清脆,卻帶著斬釘截鐵的決絕,清晰地傳遍整條大街:“我王元瑛,此生隻認炎思衡一人!他在邊關浴血,我在帝都日夜焚香禱告!他凱旋,我來迎他天經地義!倒是你,李永肅!清海河畔臨陣脫逃,害死多少袍澤?你的戰功,是用同袍的屍骨和殿下的信任堆出來的!你有什麼臉麵在這裡狂吠?!”
字字如刀,句句誅心!李永肅臉色瞬間慘白如紙,指著王元瑛,氣得渾身發抖,卻一個字也反駁不出。周圍的竊竊私語瞬間變成了低低的哄笑和鄙夷的目光,最後抵不過周圍人異樣的目光,隻能灰溜溜地離開。
可離開之前,李永肅仍沒忘摔下一句狠話:“炎思衡,不要以為你是國公之子就了不起,我們以後走著瞧!”
炎思衡翻身下馬。動作牽動了脖頸的傷口,他微微蹙眉。王元瑛立刻捕捉到了,眼中的心疼幾乎要溢出來,下意識想伸手,卻又在眾目睽睽之下強忍住,隻是絞緊了手中的絹帕,指節泛白。
晚風吹過,卷起一張飄落的《帝都日報》,頭版赫然是“齊魯大捷!皇家遊騎兵殲滅帝國齊魯守備隊!”的大字標題,配著一張模糊卻殺氣凜然的側影——正是炎思衡。他看著報紙上那個“殺神”的自己,再看看眼前淚光盈盈、為他仗義執言的少女,心底冰封的某個角落轟然碎裂,湧起一股混雜著暖意與酸澀的洪流。
“阿瑛……”炎思衡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溫柔。
王元瑛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緊緊抓住他染著風塵與硝煙的袖口,仿佛怕他再次消失。“思衡哥哥,”她仰著頭,淚水終於滑落,聲音帶著不顧一切的執拗,“你答應過會回來的!你…你再敢丟下我七年試試!”
少女的勇敢告白和毫不掩飾的情意,如同投入滾油的水滴,在肅殺的氛圍中炸開一片溫情與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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