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嚓!
軍部的黃銅大門轟然閉合,齒輪咬合的金屬摩擦聲裹挾著蒸汽噴湧聲,在長廊裡炸開刺耳鳴響。薑衛站在翻騰的霧氣中,拇指無意識摩挲著玄鐵佩劍柄上的龍紋——這道盤踞劍柄的凶獸,曾在他掌中撕開過帝國十幾名將領的咽喉,此刻卻被冷汗浸得打滑。
都安排好了?劉昂的玄鐵護腕重重叩在橡木沙盤邊緣,震得象征聖洛邦聯的錫製戰艦傾倒。他肩頭金線蟒紋在煤氣燈下忽明忽暗,十二條海蟒鱗片分明,仿佛隨時要衝破刺繡撲向沙盤。
薑衛喉結滾動,伸手扶正沙盤裡傾斜的城寨模型。刀刻般的法令紋在跳動的煤氣燈光下像兩條蜈蚣:董初宰的錦衣衛封了中央大街三條岔道,龍且的禁衛軍也正在戒備。他指節敲了敲沙盤邊緣鑲嵌的銅製羅盤,王朗和蕭平在核對兩院名單,發現有問題的,休若會出現的。
蒸汽座鐘突然發出齒輪卡殼的刺耳聲響,劉昂轉身時披風掃過牆麵巨幅地圖。羊皮紙上平靜海三個朱砂字紅得瘮人,像是用未乾的血書就。
薑衛,劉昂指尖劃過沙盤中高聳的赤淵城防,十六年前瀛川會戰...
老將突然挺直腰背,臣帶三千輕騎橫穿滄溟渡,燒了帝國軍七十座糧倉!
那你該記得——劉昂突然攥住象征帝都的青銅塔樓,五指深深嵌入黃銅鑄造的城牆,那日半夜的寒風從哪個方向刮?
薑衛的獨眼驟然迸出精光:東南!裹著火油味的東南風!
所以有些仗,帝王猛地抽回手掌,黃銅城牆上赫然留下五道指痕,必須禦駕親征!
象牙笏板地砸在沙盤上。諸葛懷的紫貂大氅已被冷汗浸透,這位總理大臣袖長的手指幾乎戳穿象征參眾兩院的翡翠樓閣,心中暗想:大司馬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今天會場擺明是鴻門宴!兩院要的不是軍報,不是撫恤計劃。而是要陛下當著祖宗畫像折腰認錯!畢竟近幾年,陛下鋒芒太盛,參眾兩院的一些家族已經感受了強烈的不安。
窗外驚雷炸響,暴雨砸在琉璃瓦上如同鐵騎踏陣。劉昂解開繡著十二章紋的龍袍,內襯鎖子甲在燭火下泛著寒光。更衣。隨著帝王令下,十二名侍女捧著海軍將帥服魚貫而入,金線刺繡的蟒紋逐漸覆蓋他全身。當最後一塊護心鏡扣緊時,鏡中人已化作出鞘利刃。
……
議會大廳的彩繪穹頂下,琉璃吊燈轉動,炎思衡被蜂擁的人群擠得踉蹌。他死死按住腰間佩劍,劍柄纏著的紅綢早被汗水浸成暗褐色。
前排突然傳來騷動,肅靜!錦衣衛的暴喝聲中,禁軍手持長戟清出通道,議員們華貴的錦緞禮服在兵戈間簌簌作響。
連羽林衛都出動了。荀文若鏡片後的目光掃過穹頂,那裡垂落的銅製暗格裡隱約可見弩箭寒光。這個書生模樣的謀士突然輕笑,:若是兩院不過這議案,你猜今天要流多少血?
炎思衡剛要開口,瞳孔驟然收縮。
金絲楠木演講台上,北明開國皇帝劉潛的巨幅畫像正被蒸汽滑輪緩緩拉升。畫中人的玄鐵重劍直指蒼穹,劍尖陰影恰好籠罩住沙盤上的平靜海。當劉昂的軍靴踏上大理石階時,三十六麵戰鼓同時擂響《破陣曲》,震得人頭皮發麻。
帝王佩劍拄地的回聲在大廳激蕩,須發皆白的老議員們條件反射挺直脊梁——這是刻進血脈的尚武本能。
一百七十三年前!劉昂的怒吼經過青銅傳聲筒震蕩,震得琉璃燈盞叮當亂顫,朕的祖先曾把帝國雜碎的腦袋插滿幽青河兩岸!他突然揮劍劈開展櫃,封存初代法典拓本的琉璃轟然炸裂,碎片如刀雨般濺向議員席。
劍鋒挑開軍裝立領,鎖骨處蜈蚣狀的箭疤猙獰畢現:朕要問問諸位!當我們的漁民被大洋洲的鬣狗撕碎,當他們用從我們這裡賺取的財富去向帝國購買武器,然後把這些武器指向我們時……唾沫星子噴在前排議員臉上,劉昂說到這裡頓了一頓,而你們——劍尖突然指向某位正在擦臉的參議員,在給青樓花魁寫酸詩!或是,他又將劍轉向其他議員,“或是喋喋不休地討論那些雞毛蒜皮的瑣事?!”
暗處的諸葛懷突然咳嗽三聲。穹頂暗格應聲開啟,腥鹹液體兜頭澆下——混著碎肉的血水把前排議員淋成血人。二十名杜伊夫根死囚被鐵鏈拖進場,腳鐐刮地的聲響,隻聽得人牙齒發酸。
剮了他們,用這些雜碎的血祭旗!後排突然竄起個紅袍身影,玉笏砸在檀木桌上斷成兩截,齒輪吊燈將他扭曲的影子投在彩繪穹頂,宛如厲鬼張牙舞爪。
劉昂抬手虛按,沸騰的會場瞬間死寂。他軍靴碾過台前和平鴿浮雕,鋼釘在石麵上擦出刺目火星:但朕的將軍們說——劍鋒突然轉向薑衛,老元帥地抖開染血的布防圖,要等新式火炮!要等新式火銃!
帷幕轟然墜落,露出被床弩釘穿的漁民蠟像。腸子拖出的血痕在人工浪濤中起伏,某個年輕議員地吐出早飯。劉昂的咆哮混著梁上灰塵簌簌下落:可朕的血在燒!北明將士們的血在燒!他突然扯開軍裝,胸口舊傷猙獰如裂穀,你們呢?!
戰!戰!戰!
聲浪震得彩窗簌簌顫抖。劉昂瞳孔裡映著癲狂的人群,袖中迷心散隨著抬手動作飄散。當重劍劈開聖洛邦聯提供的和平提議卷軸時,連最頑固的老議員都已老淚縱橫地舉起木牌。
這是把活人煉成提線木偶啊...荀文若擦著迸裂的鏡片,看計票板全數翻綠。他後背已被冷汗浸透,仿佛有無數螞蟻在脊梁上爬行。
炎思衡的佩劍在鞘中嗡鳴,玉墜燙得幾乎要烙穿掌心,仿佛自己的血液也在燃燒。
暴雨砸在琉璃瓦上的聲響愈來愈急,恍如十六年前瀛川會戰的箭雨再臨。當劉昂劍指西方時,大廳穹頂的巨型磁針突然轉向——那是軍部約定的出擊暗號。無人注意的角落,諸葛懷的鎏金鑰匙插進計票箱暗格。某個寫著的木牌悄然翻轉。他望著狂歡的人群,隻是沉默不語,他明白,這場豪賭押上的,何止是平靜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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