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凝血般漫過燧石鎮時,十二匹肋骨凸起的戰馬正蹣跚著向南門挪動。馬鞍上捆縛的俘虜們驚恐地發現,他們的戰甲已經被剝去,取而代之的是綴滿鈴鐺的猩紅坎肩——每當風掠過城牆缺口,那些象征貴族榮耀的家族紋章便裹著粗麻繩,在蜜酒瓶口叮當作響,宛如戲台開場前的小醜配飾。
張文遠策馬掠過隊列,手中的佩刀寒光閃現,劈開凝結的暮氣。鐵器相撞的脆響驚飛城頭烏鴉,斷繩如垂死的蛇蜷縮在塵土裡。
“仔細聞聞,”他用刀背隨意叩了叩一個俘虜腰間的琉璃酒瓶,陳年蜜酒的琥珀光暈在對方臉上遊移,“回去告訴艾什蒙德,他在燧石鎮地窖藏的好酒,現在是我們北明大軍的開胃佳釀,哈哈哈……。”
那名俘虜掙紮著昂頭,紅色塗料繪就的淚滴在他扭曲的麵龐上蜿蜒成血痕。城樓殘破的北明戰旗在他瞳孔裡翻卷,旗麵破碎的絲綢正與那些小醜坎肩是同色——那是從艾什蒙德最信任的燧石鎮守將親衛隊的屍體上剝下的戰利品。
“灰燼城的橡木桶遲早會壘成熏肉架。”張文遠突然俯身,將染血的密令塞進對方領口,羊皮紙上赫然印著艾什蒙德的私印拓紋,“等北明大軍踏破灰燼城的城門,艾什蒙德那個雜碎最愛的火腿,一定會佐著他珍藏的恥辱下咽!”
風沙掠過城牆箭孔,送來遠方慶功宴上的烤肉香氣。十二匹瘦馬揚蹄的瞬間,係在馬尾的銅鈴齊聲炸響,驚得最後一隻烏鴉撞向插滿斷箭的城樓——樓頂飄揚的,正是用燧石鎮貴族綢緞縫製的小醜旗幟。
……
烈日像熔化的鐵水般灼燒著整片沙漠,張文遠狠狠吐出口中帶血的沙粒,軍靴重重碾碎城牆裂縫裡暗紅的結晶。當啷一聲,斷刀被甩在磚石上,刀刃與岩漿岩相撞迸出數點火星。“杜伊夫根的雜碎!連他媽的模具都要砸成廢鐵!”
張儁乂蹲在城牆根抓了把沙子,滾燙的沙礫燙得他直甩手:“這破地方的沙子比麵粉還細,根本沒辦法用來修補城牆。”他抬頭望著遠處冒黑煙的火山,“火山灰倒是管夠……”
“文若,過來搭把手!”炎思衡突然喊了一嗓子。他左肩新生的皮肉在烈日下泛著不自然的粉色,2天前敷的特製藥膏還在隱隱發燙。當他拿起整塊的熔岩磚塊時,明顯感覺到關節比之前靈活許多——遊騎兵軍醫特彆調配的藥膏確實有點東西。
白玉扇骨哢嗒合攏的聲音讓所有人轉頭。荀文若用扇尖戳了戳城牆斷麵:“當年在帝國軍事學院,羅斯來的銀發工程師演示過一種凍土澆築法。”他邊說邊用靴尖踢開沙層,露出底下發黑的火山灰,“火山灰七成,海沙三成,分層澆水凝結——雖然比不上杜伊夫根特產的熔岩磚塊,但足夠讓艾什蒙德的軍隊吃點苦頭。”
參謀長,你倒是早說啊!張文遠一腳踹飛半截斷刀,金屬殘片旋轉著插進二十米外的沙丘,“我這就帶人去海邊裝沙子!”
當最後一縷暮光沉入時,燧石鎮的城牆工地亮起了燈光。遊騎兵工匠的磚塊模具與當地人的鑿子此起彼落,混著海腥味的濕潤沙漿在火山灰中翻湧。炊煙裹著烤麵包的焦香飄過城牆缺口,20名燧石鎮青年正用生鏽的齒輪車運送磚塊——他們的報酬是雙份熏肉和半壺椰子酒,而此時從灰燼城出發的信鴿正撕開滾燙的夜風,往燧石鎮飛馳而來。
……
正午的陽光刺痛艾什蒙德灰白色的虹膜時,斥候帶來了最致命的羞辱:12個捆著蜜酒瓶的士兵被擺弄成小醜的造型,每人的嘴裡塞著半麵北明戰旗。那些用貴族綢緞縫製的旗幟碎片上,還沾著燧石鎮守將腸穿肚爛時的糞便。
“把這些戰敗的廢物們拖去喂狗!”艾什蒙德不顧這些士兵的求饒,脊椎處發出類似機械齒輪的摩擦聲,因為憤怒使他的臉龐看上去更加扭曲:“等我殺光了那群北明人,我要用他們指揮官的頭顱做我的馬桶!”
這位以鐵腕殘暴著稱的黎凡特統帥的確有狂傲的資本。10年前杜伊夫根大饑荒時,他親率3000輕騎穿越死亡沼澤,用染疫的屍體汙染了叛軍水源;5年前鎮壓自由名起義時,他將2萬頭投降的叛軍砌入新建的灰燼城牆,那些掙紮的手印至今仍會在暴雨夜滲出鮮血。
議會廳的白銀燭台在戰報卷軸上投下扭曲的暗影,第五守備軍團的雙頭獅鷲徽章正被燭淚緩緩侵蝕。艾什蒙德黃金手甲第三次捏碎水晶杯,血色酒液順著家族紋章滴落,將勸諫文書上的火漆熔成好似骷髏般猙獰的模樣。
“將軍閣下!灰燼城距離燧石鎮超過1000公裡,北明人故意放回這些俘虜一定是有……”
火銃的轟鳴直接截斷了參謀官未說完的話。鑲著紅寶石的銃管在硝煙中震動,抵住下個發言者抽搐的眉心。艾什蒙德撫摸著雕有17道斬首刻痕的槍柄——那是他鎮壓金雀花起義的紀念品,出自特恩蘭特的大師之手。
“20年前我能在3天內屠完10萬叛軍,現在還會怕幾隻北明的老鼠?”他靴跟碾過地上滾落的眼珠,鑲銀馬刺刮起帶血的羊皮紙,“傳令!點兵,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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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萬第五守備軍團重裝騎兵正在校場結成血色方陣。這些從灰燼城牆屍漿裡淬煉出的戰士,僅僅是看一眼就給人以無形的壓迫。
“看到這些滑稽的小醜了嗎?”艾什蒙德用手提起一具捆著蜜酒瓶的屍體,被擺弄成雜耍姿態的屍骸在他手中搖晃,塞滿北明戰旗的嘴裡不斷滴落混著糞便的膿血。
回應他的是此起彼伏的劍鞘撞擊聲。前排騎兵突然集體掀開麵甲,露出用戰俘頭皮縫製的內襯——這是第五守備軍團延續20年的傳統,每塊頭皮的睫毛數量代表斬殺數。
“北明人竟敢用我窖藏了30年的蜜酒做尿壺!他們甚至允許那些低等的雜碎住進我們貴族的莊園,還取消貴族的特權!”艾什蒙德的火銃突然轟碎最近那具屍體的膝蓋,鑲著紅寶石的銃管掃過方陣,“但真正讓我作嘔的,是有人覺得我們會中埋伏!”他靴跟碾碎滾落的眼球,鑲銀馬刺在青石地麵刮出火星,“攻破燧石鎮後,準許屠城加狂歡7天!”
五萬具麵甲同時砸落的轟鳴聲中,12名親衛拖出勸諫未死的參謀官。這些被拔去舌頭的屍體穿著綴滿銅鈴的猩紅坎肩,正與絞架上搖擺的屍體形成詭異共鳴。士兵們默契地讓戰馬踩碎他們的指骨——當第10聲脆響消散時,整個軍團已如熔鐵洪流湧出城門。
在騎兵揚起的煙塵裡,12具絞刑架突然集體傾塌,昨夜歸來的部分俘虜們仍穿著綴滿鈴鐺的猩紅坎肩,隻是此刻每具屍體腰間都拴著從燧石鎮地窖掠來的蜜酒瓶——正是數天前張文遠嘲弄時把玩的同批藏品。寒風掠過時,貴族紋章裹著的粗麻繩在絞架上搖晃,而無人注意的一隻信鴿恰巧也掠過了騎兵隊列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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