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駕!死戰!”僅存的總旗官嘶聲裂肺,帶著最後幾十名渾身浴血的甲士,在通往大殿的玉階前列成一道單薄得可憐的防線。他們背靠象征著天子威儀的金柱,麵對著洶湧而來的叛軍人潮,眼中已無懼色,唯有死誌!
千鈞一發!帝國的龍庭,眼看就要被叛軍的汙血淹沒!
就在這帝國心臟即將被徹底撕碎的瞬間——
嗚——!!!
一聲蒼涼、雄渾、仿佛來自九幽地府的衝鋒號角,驟然撕裂了皇城上空所有的喧囂與血腥!其聲之烈,其勢之雄,如同沉睡的遠古巨神發出了滅世的怒吼!
緊接著,是大地在呻吟,在顫抖!
轟!隆!隆!隆!
沉重到令人靈魂戰栗的鐵蹄踏地之聲,如同九天驚雷由遠及近,滾滾而來!其聲彙聚成一股毀滅的洪流,瞬間壓過了叛軍的嘶吼、兵刃的碰撞和垂死的哀嚎!
“援軍!是蒙將軍!帝國師團——!”玉階上,瀕死的總旗官抬起頭,布滿血汙的臉上瞬間爆發出絕處逢生的狂喜,用儘最後力氣嘶吼出來!
瘋狂湧入的叛軍前鋒,愕然回首。
隻見承天門那巨大的缺口處,煙塵暴起!
一支鋼鐵洪流,挾著碾碎一切的狂暴氣勢,如同地獄衝出的魔神之軍,轟然撞入了混亂的戰場!
當先一騎,人馬俱披厚重鎧甲,猙獰的麵甲下隻透出兩道焚天之怒的目光!手持“破軍”重劍,在火光下流淌著暗紅色的血光!正是帝國師團統帥——蒙毅!
“何平老狗!拿命來——!”
蒙毅的咆哮,帶著積鬱已久的狂怒與殺意,瞬間席卷了整個戰場!
他根本無視那些擋路的叛軍雜兵,重劍橫掃,前方數名叛軍如同稻草般被攔腰斬斷,殘肢斷臂混合著內臟碎片漫天飛灑!胯下的馬匹毫不停頓,踏著滿地血肉,勇往直前!
“殺——!”緊隨其後的帝國師團重甲騎兵發出震天動地的怒吼!鐵蹄翻飛,卷起千堆血浪!
長槍如林,借著戰馬狂飆的衝勢,無情地踐踏著一切擋在麵前的叛軍!這支憋足了怒火、養精蓄銳的帝國最鋒利戰刃,此刻終於出鞘,砍向的是帝國腹心腐爛的毒瘤!
鋼鐵洪流撞入血肉之軀的叛軍,如同滾湯潑雪!裝備、士氣、訓練皆天壤之彆的兩支軍隊碰撞,結果毫無懸念。叛軍前鋒瞬間被這突如其來的毀滅打擊徹底碾碎!
慘叫聲、骨骼碎裂聲、兵器折斷聲、士兵的悲鳴聲……彙成一片!剛剛還氣勢洶洶的叛軍洪流,如同撞上了礁石的海浪,瞬間崩潰!無數叛軍哭爹喊娘,丟盔棄甲,隻想逃離這鋼鐵與死亡的旋渦!
“不!不可能!蒙毅……蒙毅怎麼會來得這麼快?!”
高台上的何平,臉上的瘋狂與得意瞬間凝固,如同被潑了一盆冰水,瞬間化為極致的驚駭與慘白!他看著那殺神般的身影勢如破竹,直衝自己而來;看著自己依仗的叛軍在帝國鐵騎下如同土雞瓦狗般崩潰四散;聽著那如同追魂索命般的“拿命來”在耳邊炸響……
“擋住他!快擋住他!”何平的聲音因恐懼而扭曲變形,手中的劍胡亂揮舞著,指向蒙毅的方向。他身邊的死士“影衛”倒是悍勇,紛紛怒吼著撲向蒙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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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蒙毅這柄帝國最鋒利的戰刃麵前,所謂的死士,不過是稍微硬一點的朽木!
“破軍”帶著淒厲的破空聲,或劈或掃或刺,招式大開大合,全是以力破巧!
劍鋒過處,死士們的刀劍似朽木般折斷,堅固的皮甲像紙片般撕裂!
殘肢斷臂伴隨著血雨四下拋飛!蒙毅馬速絲毫不減,在死士群中硬生生撞開一條血肉通道,目標隻有一個——高台上那個紫袍身影!
何平看著如同死神般迅速逼近的蒙毅,看著身邊的死士如同被割麥子般倒下,一股冰冷的絕望瞬間攫住了他的心臟!
什麼宏圖霸業,什麼九五至尊,此刻都化作了泡影,隻剩下最原始的、對死亡的恐懼!
“不——!老夫不甘心!老夫……”他歇斯底裡地嘶吼著,猛地轉身,就想跳下高台逃竄。
然而,遲了!
一道烏光帶著刺耳的尖嘯,如同死神的鐮刀劃破夜空!
噗嗤!
沉重的破甲弩箭,精準無比地從何平的後心射入,帶著溫熱的血花和碎裂的骨頭,從前胸透出!巨大的衝擊力將他整個人帶得向前踉蹌數步,手中那柄象征著他野心的古劍“當啷”一聲掉落在地。
何平的動作瞬間僵住。他難以置信地低下頭,看著胸前透出的猙獰箭矢。一股冰冷的麻痹感迅速蔓延全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
他張了張嘴,想要發出聲音,湧出的卻隻有帶著氣泡的、滾燙的鮮血。視線開始模糊,耳邊震天的喊殺聲仿佛遠去。他艱難地抬起頭,目光越過混亂的戰場,仿佛想穿透重重宮闕,望向那座他一生渴望卻終究未能踏入的養心殿。眼中充滿了無儘的怨毒、瘋狂、以及最終徹底湮滅的死灰。
砰!
三朝元老,帝國丞相,通敵賣國、弑君作亂的逆賊何平,如同一條破敗的麻袋,重重地摔倒在冰冷、沾滿血汙的金磚禦道上。身下,那灘迅速擴大的暗紅色血泊,緩緩浸潤了他散落一地的、幾顆刻著“韃”字的沉香木念珠。
養心殿沉重的殿門,終於從外麵被緩緩推開。
濃烈的血腥與硝煙氣息瞬間湧入,衝淡了殿內濃重的藥味。晨曦的微光掙紮著穿透殿門的縫隙,照亮了彌漫的煙塵,也照亮了殿內景象。
巨大的楠木桌椅依舊死死頂著殿門,燈油潑灑的痕跡清晰可見,火折子散落在地。幾名老太監緊握著儀仗刀劍,保持著戒備的姿態,臉上猶帶著劫後餘生的茫然與未褪儘的驚惶。
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龍床之上。
蔣毅依舊保持著端坐的姿態,脊背挺得筆直,仿佛一尊永不倒塌的雕像。蠟黃的臉上,深陷的眼窩周圍,那層病態的灰敗似乎被一種奇異的光澤所取代。他緩緩睜開眼,目光平靜地投向門口。
蒙毅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逆著微光。他一身重甲浴血,甲葉縫隙間甚至嵌著碎肉與骨渣,麵甲已經摘下,露出那張棱角分明、布滿汗水和血汙的剛毅臉龐。
“破軍”的劍尖,還滴落著粘稠的鮮血,在他身後的地磚上留下蜿蜒的痕跡。他單膝重重跪地,鎧甲與地磚撞擊發出鏗鏘之音,聲音嘶啞卻洪亮,如同凱旋的戰鼓:
“臣,蒙毅!救駕來遲,罪該萬死!逆賊何平,已被格殺!其黨羽及叛軍,大部伏誅,餘者潰散,正由師團全力清剿!請陛下聖裁!”
蔣毅的目光緩緩掃過蒙毅血染的鎧甲,掃過他身後晨曦微露的門外,掃過殿內一張張劫後餘生的麵孔。一絲疲憊,卻又帶著無上欣慰的笑容,在他染血的嘴角緩緩漾開,如同冰封的湖麵投入了一顆石子。
“何平……伏誅了?”他的聲音輕若耳語,卻清晰地回蕩在寂靜的殿內。
“是!陛下!老賊授首!亂局已定!”蒙毅昂首,斬釘截鐵。
“好……好……”蔣毅連說了兩個“好”字,仿佛卸下了千鈞重擔。
他挺直的脊背,終於在這一刻,極其輕微地鬆弛了一絲。一直緊攥的手,也緩緩鬆開。他染血的指尖,輕輕拂過錦被下那份來自黑水河穀的捷報,目光投向殿外那片正被晨光緩緩驅散黑暗的天空,仿佛看到了遙遠北方浴血奮戰的方先覺。
“肅卿……”蔣毅的聲音帶著一種透支後的極度虛弱,目光轉向高肅卿。
“臣在!”高肅卿立刻上前一步,深深躬身。
“擬旨……”蔣毅的聲音微弱,卻蘊含著不容置疑的帝王意誌,每一個字都如同烙印,刻在帝國新生的黎明之上:
“逆賊何平,世受國恩,位極人臣,但包藏禍心,通敵叛國,構陷忠良,更悍然反叛,禍亂宮禁,實乃人神共憤,罪不容誅!現,昭告天下,明正典刑!何平,雖死,罪不可赦!誅其九族!凡三族之內,無論男女老幼,儘數連坐,棄市東門!其黨羽名錄,由樞密院會同暗衛詳查,凡涉逆案者,無論官職大小,一律鎖拿下獄,嚴刑拷問!寧枉勿縱!涉案家產,悉數抄沒,充盈國庫!”
冰冷的旨意,不帶一絲情感,如同來自九幽的寒風,宣告著一個煊赫家族的徹底滅絕與一場席卷朝堂的血雨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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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蔣毅喘息片刻,眼中的光芒再次凝聚,“晉蒙毅,忠勇伯,食邑千戶,領長安京衛戍一職,節製長安京內外所有兵馬!賜丹書鐵券!帝國師團將士,血戰護駕,功在社稷,令兵部、戶部,速擬封賞章程,從優議敘!戰死者,三倍撫恤,靈位入英烈祠,永享血食!”
“其三,”他的目光變得悠遠而深邃,落在了遙遠而寒冷的北方,“八百裡加急,傳諭方先覺!北境戰事,朕……全權付卿!黑水之捷,蘇赫巴爾斯之火,僅乃破敵之首功!朕……在長安京,靜待卿犁庭掃穴,踏破韃靼,直搗黃龍之捷報!凡所需兵員、糧倉、器械等,帝國舉國之力,優先供給!朕……要那乾龍的頭顱,盛於金盤,獻於太廟!”
“臣……遵旨!”高肅卿與蒙毅同時深深叩首,聲音帶著激動與凜然。
旨意宣完,蔣毅仿佛耗儘了最後一絲心力。他疲憊地閉上了眼睛,身體微微後仰,靠在了柔軟的龍枕之上。
蠟黃的臉上,那層奇異的光澤迅速褪去,重新被深重的灰敗與疲憊覆蓋。
晨光終於徹底掙脫了黑暗的束縛,溫柔地灑進養心殿內,驅散了殿中的陰霾,照亮了翻倒的桌椅、散落的火折、太監們手中緊握的刀劍,也照亮了龍床上那張蒼白而平靜的帝王側臉。
帝國的黑夜,在血與火的洗禮中,終於過去。然而,當高肅卿恭敬地上前,準備扶侍皇帝躺下時,眼角的餘光卻瞥見——陛下那隻剛剛垂落的手,指縫間,正悄然滲出一抹新鮮無比的猩紅,緩緩暈開,如同一朵在晨光中妖異綻放的血色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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