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抽出腰間佩劍,冰冷的劍鋒直指沙盤上的固陽關!
“此戰,有進無退!要麼踏破固陽,攻陷長安京!要麼……朕就與爾等一起,葬身在此!用我們的血,為後世子孫……再鋪一條通天路!”
“萬歲!萬歲!萬萬歲!”帳內將領轟然起身,甲胄鏗鏘,山呼海嘯般的應和聲幾乎要掀翻營帳頂棚!這聲音穿透厚厚的毛氈,彙入外麵風雪中連綿營地裡隱約傳來的的喘息,化為一股席卷天地的鐵血洪流,帶著焚儘一切的瘋狂!
……
固陽關,城樓。
風,卷著雪沫,抽打在帝國帥旗上,發出“劈啪”的聲響。
旗麵上,一個巨大“方”字,在昏沉的天光下,沉默地昭示著此地主宰的身份。
方先覺身披重甲。霜雪染透了他的鬢發,臉上深刻的皺紋,鐫刻著半生戎馬的鐵血風霜。但他的身軀依舊挺拔,仿佛能撐起這片即將傾塌的天空,但眉宇間那股濃得化不開的疲憊,以及臉頰上因長期高強度工作顯現出的不正常灰敗,卻無聲地訴說著這副身軀已不堪重負。
他微微佝僂著腰,一手扶著冰冷刺骨的城牆,一手緊握著一卷剛由親兵呈上的軍報——那是來自武陽關的加急捷報!
“梁子令……乾得好啊……”方先覺的聲音極低,“一把火幾乎燒光了劉武的北方集團軍!咳咳……好!燒得好!”
突然,一陣無法抑製的嗆咳猛地衝上他的喉嚨!他身體劇烈地弓起,左手死死抓住胸前的甲胄。
身旁的的司馬錯臉色劇變,下意識地上前一步欲攙扶,卻被方先覺抬手製止。他死死咬著牙,將那翻江倒海般的咳意強行壓下,喉結劇烈地滾動著,額角瞬間沁出細密的冷汗。一絲腥甜,不受控製地湧上喉頭。
他將頭扭向城牆外側,避開司馬錯的目光,對著關下的曠野,張開嘴。
“噗!”
一大口暗紅粘稠的淤血,直接噴灑在冰冷粗糙的城磚上!刺目的紅,在灰白色的石麵上迅速蔓延,又被呼嘯而過的寒風迅速凍結,形成一片猙獰的暗紅色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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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帥!”司馬錯的聲音帶著無法掩飾的驚惶和心痛。
方先覺卻隻是急促地喘息了幾下,用袖口狠狠抹去嘴角殘留的血跡,動作帶著一種近乎粗暴的固執。
他直起身,目光重新投向關下的北明營地,眼神重新銳利,仿佛剛才那口噴出的不是自己的血,隻是微不足道的塵埃。
“慌什麼……死不了……”他的聲音明明嘶啞,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平靜,“老毛病了……吐出來……反而舒坦些……”
他的目光穿透彌漫的風雪,落在對麵北明營地深處。
那裡,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仿佛正在蘇醒,緩緩升騰。
他能“聽”到,死寂之下,是無數沉重的腳步踏碎冰殼的悶響,是鋼鐵器械在凍土上拖拽的刺耳摩擦,是火炮裝填時藥包被壓實、炮彈被推入膛的冰冷金屬撞擊聲……這些聲音彙聚成一股奔湧的熔岩,即將衝破地表,帶來毀滅!
“來了……”方先覺喃喃自語,“劉昂……要拚命了……”
他太了解自己的對手了。
炎俊熙的沉穩,薑衛的勇猛,荀休若的狡黠,董初宰的陰冷……這些人的麵孔在他腦海中一一閃過。
但他更了解那位誌在“千古一帝”的北明雄主劉昂的秉性——驕狂、自負、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當固陽關成為唯一的選擇,當方先覺這塊“絆腳石”被確認存在,劉昂的反應隻有一個:用最狂暴、最不計代價的方式,將其徹底碾碎!
“化被動為主動?”方先覺的表情冰冷而苦澀,如同自嘲。
這個念頭,在確認劉昂主力動向時,曾在他腦中飛速盤旋過無數次。夜襲?斷糧?側翼迂回?所有可能的戰術推演,都在北明那堪稱滴水不漏的防禦陣勢麵前碰了壁。
北明的遊騎兵像最警覺的鬣狗,牢牢拱衛著兩翼和後方;大營的主力部隊如同磐石,紮在關鍵節點;整個北明軍隊,在經曆了十幾天的殘酷消耗後,依舊保持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紀律性和韌性。沒有破綻,或者說,對方用巨大的傷亡和嚴酷的軍紀,硬生生將所有可能出現的破綻都提前堵死了!
“仗打到這個份上,已經沒有什麼奇謀了。什麼韜略、什麼詭計都是虛的……隻剩下最原始、最野蠻的碰撞……看誰的骨頭更硬,看誰的血……先流乾!”方先覺在心中暗想。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間的距離,與北明營地深處劉昂那燃燒著野望的眼睛對視。
他抬起手,輕輕拂過城牆上被北明炮彈啃噬出的嶙峋缺口。冰冷的觸感從指尖傳來,仿佛能感受到這雄關在連日炮火下發出的痛苦呻吟,也能感受到腳下無數帝國守軍士兵那粗重壓抑的喘息——他們的恐懼,他們的疲憊,以及被逼到絕境後,被自己強行點燃的凶悍!
“傳令……”方先覺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風雪的嗚咽,落入身後肅立的司馬錯和幾名核心將領耳中。
“所有守城器械,再檢查一遍!滾木礌石,金汁火油,強弩箭矢……全部就位!預備隊……咳咳……全部上城!告訴士兵們……”他頓了頓,深吸了一口冰冷刺骨、混雜著血腥味的空氣,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卻也讓他的眼神更加銳利清明。
“帝國……就在我們身後!長安京的陛下在看著我們!北明人要發動總攻了!這將是最後一戰!要麼,我們把他們埋在這關牆之下!要麼就讓我們的骨頭,和這固陽關永遠砌在一起!”
他的聲音並不激昂,甚至帶著疲憊,但將領們卻肅然挺直脊梁,眼中最後一絲猶豫被死誌取代,齊聲低吼:“謹遵元帥軍令!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方先覺微微頷,不再言語。他轉過身,重新麵向北明的營地。風雪撲打在他布滿風霜的臉上。他站得筆直,就像是這固陽關本身,成為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
他能清晰地“聽”到,那壓抑到極致的死寂之下,毀滅的熔岩已然沸騰!無數沉重的腳步開始踏碎冰殼,鋼鐵的摩擦聲變得密集而尖銳,火炮裝填的金屬撞擊聲連成一片令人心悸的死亡序曲……更有一股滔天的、凝聚了數十萬人絕望與瘋狂的殺氣,如同無形的海嘯,正對著固陽關的城牆,轟然拍來!
決戰,就在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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