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弇去而複返,臉色凝重如鐵,快步上前:“大司寇!此事蹊蹺!炎思衡狡詐如狐,用兵奇詭,怎麼會不知道我軍在海上優勢?這必定是誘敵之計!意圖引誘我主力出海,他或設伏,或另有所圖!大人切不可輕動,中了奸計!”
李永肅的狂喜被硬生生打斷,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陰沉下來,扭曲得可怕。
他死死盯著這個一而再、再而三觸他黴頭的下屬,新仇舊恨轟然湧起。
“耿弇!”李永肅的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冰冷刺骨,帶著赤裸裸的厭憎,“你的膽子是不是真被北島的大炮轟碎了?嗯?每次議戰,你除了‘不可’、‘慎重’,還會放什麼屁?如今逆賊主力送上門來的情報確鑿無疑,天賜良機!你竟還敢在此妖言惑眾,亂我軍心!”
他越說越怒,竟一步踏前,手指幾乎戳到耿弇鼻子上:“我看你不是謹慎,你是怯戰!你是怕老子立下這擎天之功,襯得你無能!還是說……你私下裡早就和炎思衡那逆賊,有了什麼見不得光的勾當?!”
“勾結逆賊”四字,如同毒刃,狠狠紮來。
廳內瞬間死寂,落針可聞。
眾將屏息,目光躲閃。
耿弇臉色“唰”地慘白如紙,不是恐懼,是巨大的屈辱和憤怒瞬間衝垮了理智。
他雙拳攥得咯咯作響,指甲深掐入肉,身體因極致的激動而微微顫抖。
“大司寇!末將一片赤膽忠心,天日可表!我所擔憂的是三軍安危,是北明國運!您怎能……怎能如此血口噴人!”
“夠了!”李永肅暴怒打斷,臉上嫌惡之色溢於言表,猛地一揮手,像驅趕蒼蠅,“老子沒空聽你在這嚎喪!滾!立刻給老子滾回你的多維島去!沒有我的軍令,膽敢踏出一步,軍法從事!這裡的戰事,沒你插手的份!省得礙手礙腳,壞了老子的千秋大功!”
“大司寇!您三思啊!”耿弇雙目赤紅,還想做最後掙紮,聲音已帶上一絲絕望的嘶啞。
“滾——!”李永肅麵目猙獰,發出了歇斯底裡的咆哮,聲震屋瓦。
眾將噤若寒蟬,紛紛低頭,無人敢觸這黴頭。
耿弇看著眼前這個剛愎自用、徹底瘋魔的上官,又環視那些冷漠躲閃的同僚,一顆心直墜冰窟,寒徹骨髓。
完了,一切都完了。他仿佛已經看到屍山血海在前方鋪開。
他最終什麼也沒說,隻是用一種混雜著絕望、譏諷、悲哀的複雜眼神,深深地看了李永肅最後一眼,猛地轉身,大步流星向外走去。背影挺直,卻浸透了無儘的蕭索與悲涼。
他甚至沒有在南島多做片刻停留,徑直登船返回多維島。
凜冽的海風吹拂著他冰冷的麵頰,卻吹不散心頭那濃得化不開的陰霾。
“傳令,各部嚴守多維島,沒有我的命令,一兵一卒不得妄動。”回到鎮守使的府邸,他對副官隻疲憊地說了這一句。
他已仁至義儘,問心無愧。如今能做的,唯有儘力保住麾下的士兵,為北明留下這點最後的元氣。
至於南島……他仿佛已聽到喪鐘敲響。
趕走了耿弇,李永肅隻覺心頭暢快,如同拔掉了肉中一根最礙事的刺。
他意氣風發,大手一揮:“全軍按計劃集結!兵發北島!本官要親自督戰,把炎思衡那點可憐家當,連同他的癡心妄想,一並碾碎,沉入海底喂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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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命!”麾下眾將心底發寒,但見耿弇下場,誰還敢多言?紛紛領命而去。
而就在李永肅誌得意滿,調兵遣將,夢想著在海上建立不世功業時,他絕想不到,他那份自以為絕密的作戰計劃——艦隊規模、航線、出擊時間、甚至各分隊指揮官姓名——早已通過賈文和、馬季常、文仲業三人之手,化作一道道死亡密碼,穿越驚濤,無聲無息地呈到了北島總督府,炎思衡的案頭。
“嗬,果然咬鉤了。”炎思衡指尖劃過情報上李永肅那“詳儘”的進攻部署,“胃口倒不小,想一口吞天。”
他抬頭,看向廳內早已殺氣騰騰的將領們:“魚已上鉤,勢頭洶洶。現在,該我們收網了。”
“大人,下令吧!就在海上,乾他娘的!”高孝伏按著刀柄低吼。
“不。”炎思衡搖頭,手指再次點向北島海岸線,“我們的海軍,骨血未豐,硬拚是下下策。即便慘勝,也得不償失。”
“執行第二預案。海軍佯動後撤,放他們的登陸部隊上來。”
“文遠,你的淩字營,打頭陣。許敗不許勝,且戰且退,沿途可‘倉皇’丟棄些軍械輜重,要讓他們覺得我們已是一觸即潰的驚弓之鳥。”
“孝伏,陷陣營預先埋伏於魯科薩河東岸叢林。待敵先鋒半渡,聽號令暴起截殺,狠狠挫其鋒芒後,立刻向河西岸‘潰退’。”
“儁乂,神機營所有弩炮、火器,前置部署於帕默斯頓外圍丘陵預設陣地。給老子算準了射界,我要讓李永肅的每一步,都踩在修羅場上!”
“都給我記住,”炎思衡的目光冰寒徹骨,掃過全場,“此戰目標,非為擊退,而是全殲!要把李永肅這支主力,死死釘在帕默斯頓城下!讓魯科薩河變成血河,讓帕默斯頓盆地,成為他們的萬人塚!”
命令如冰雹砸下,冷酷,清晰,帶著令人窒息的殺意。
整個北島的戰爭機器,轟然全速運轉開來。一張死亡的羅網,在北島的青山碧海間,悄然張開了吞噬一切的黑口。
海風嗚咽,卷著越來越濃的血腥預兆。
遠方的海平線上,李永肅龐大的艦隊已然起錨,帆影遮天,如同彙聚的死亡陰雲,帶著一往無前的毀滅氣勢,直撲北島。
獵殺的時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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