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廣袤的西北大地,秋風已帶上了刮骨的寒意,卷起塵土與枯草,在一片蕭瑟中嗚咽。
嗚——!
尖銳的汽笛撕裂沉悶的空氣,噴吐著濃黑煤煙的蒸汽火車,正沿著蜿蜒的鐵路,艱難地向西北方向跋涉。這便是炎思衡及其麾下北晉精銳前往前線的主要交通工具——帝國仿製北明的蒸汽火車。
車廂內,氣氛凝重。
炎思衡透過沾滿煤灰的車窗,凝視著外麵飛速掠過的景象。
鐵路沿線,原本應點綴著農田與村莊的土地,如今卻滿目瘡痍。
廢棄的村落斷壁殘垣,田野荒蕪,偶爾可見麵黃肌瘦、拖家帶口的難民,沿著鐵路線茫然前行,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靈魂。他們看到這列運兵的火車,眼中也激不起絲毫波瀾,隻有麻木與絕望。
“帝國對西北的投入,實在太少了。”鄧禹的聲音帶著些許憤懣,“這條鐵路,要是早能修通至邊境,糧草兵員的輸送也不至於如此艱難!更不至於讓科斯蒂亞單獨對抗魔族!”
炎思衡沉默不語,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窗沿。他看到一隊帝國潰兵,衣衫襤褸,丟盔棄甲,被幾名軍官模樣的人竭力收攏著,臉上寫滿了驚魂未定與失敗的屈辱。
更遠處,帝國的稅吏仍在設卡,對著稀稀拉拉的商隊和難民盤剝,仿佛前方的血戰與他們無關。這幅景象,將帝國內部的腐朽和對西北的輕視,暴露無遺。
帝國的根基,已在連年大戰和內部消耗中動搖。魔族的入侵,不過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加速了這龐然大物的衰敗進程。
終於,火車在一聲疲憊的長鳴後,停靠在了上河郡——目前帝國鐵路所能到達的終點站,這裡距離恒峰還有大約三天的路程。
再往前,便是連帝國都無力或無心修建鐵路的荒蕪之地。
“下車!整隊!”張文遠聲音在站台上炸響。
北晉軍紀嚴明,短短時間內,六個師團的精銳已迅速在站台外的空地上完成集結。
黑壓壓的軍隊,肅殺之氣衝散了秋日的蕭索,引得遠處殘存的帝國平民和潰兵紛紛側目。
恰在此時,一名帝國傳令兵立即飛奔而來,臉色十分凝重,似乎已經在上河郡的車站等待已久,“不知您是否就是炎思衡,炎大人?”
炎思衡皺了皺眉,淡淡說道:“正是在下,不知道有什麼事?”
那傳令兵立即將手中的情報敬呈給炎思衡:“請大人立即審閱,這是來自前線的最新戰報!還望大人早做決斷!”
聽著傳令兵嚴肅凝重的語氣,炎思衡接過情報,雖然從傳令兵的口氣與神情能看出不好的端倪,但當炎思衡展開情報的一刹那,臉色瞬間白了幾分,隨後他立即掃了掃眼前一張張因連日趕路而略顯疲憊,卻依舊堅毅的臉龐,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
現在,時間,是此刻最奢侈的東西。
炎思衡知道,他不能再等了。科斯蒂亞每分每秒都在流血。
“弟兄們!”他的聲音穿透力極強,清晰地傳入每個士兵耳中,“鐵路已到儘頭!但我們的路,還沒走完!南加斯庭的人類同胞正在用血肉之軀阻擋魔族,每拖延一刻,就有更多的城鎮淪陷,更多的同胞慘遭屠戮!”
他停頓了一下,讓話語中的緊迫感滲透進每個人的心裡。
“我們沒有時間等後續輜重慢慢跟上!我決定,全軍重新編組!”
命令迅速下達,北晉援軍的六個遊騎兵師團在火車站台上便開始了高效迅速的分組。
最終,四萬精銳騎兵被剝離出來,由炎思衡親自統領,張文遠為前鋒悍將,鄧禹負責側翼與後衛。
他們將成為一把尖刀,要憑借速度撕裂空間,日夜兼程,直插南加斯庭岌岌可危的前線地帶!
剩下的三萬將士,則改編為步兵軍團——並非他們不善騎戰,而是將所有戰馬集中保障前鋒突擊力量。
這支軍團由張儁乂擔任總指揮,賈文和擔任參謀長,高孝伏為攻堅先鋒,耿弇負責殿後壓陣。他們將結成堅實的方陣,攜帶重裝備與充足糧草,以最快速度急行軍跟進。
“文和,孝伏,耿弇,後方就交給你們了!”炎思衡看向三人,目光凝重,“前線緊急,我們先行,你們也務必儘快趕到科斯蒂亞!”
“大人放心!縱是刀山火海,我們必如期而至!”張儁乂重重點頭,甲葉鏗鏘。賈文和眼神深邃,無聲頷首。高孝伏低吼一聲,拳頭捶擊胸甲,耿弇則抱拳,眼神決絕。
“出發!”
沒有更多的豪言壯語,炎思衡一夾馬腹,胯下戰馬如離弦之箭般射出。
身後,四萬鐵騎轟然啟動,蹄聲如雷鳴般滾過大地,卷起漫天煙塵,義無反顧地衝向科斯蒂亞那片已知的血色地獄。
張文遠一馬當先,“弟兄們!讓魔族崽子們嘗嘗我們北晉鐵騎的滋味!”鄧禹則沉默地催動大軍,確保隊伍在高速行進中仍保持嚴謹的隊形。
這一路,幾乎是燃燒生命般的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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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馬皆疲,困極了就在馬背上打個盹,餓了就啃幾口冰冷的乾糧。穿過帝國荒涼的郡縣,越過漸漸變得崎嶇的地貌,空氣中的寒意愈發濃重,風中開始帶上隱約的血腥和硫磺氣息。
一路上,炎思衡的心不斷下沉。因為越靠近科斯蒂亞,戰爭的創傷越是觸目驚心。
逃難的隊伍越發龐大,哭喊聲、呻吟聲不絕於耳。雖然心中沉痛,但是炎思衡很清楚,這裡不是他的戰場。
第三天,炎思衡的軍隊終於越過了帝國與加斯庭聯合王國的邊境重鎮——恒峰,眼前的景象發生了顯著的變化。
邊境的帝國一側,雖顯荒涼,但依稀還能看到驛道和帝國軍隊調動留下的痕跡,透著一種集權製度下的宏大規劃感。
而一旦越過恒峰,進入加斯庭聯合王國的地界,畫風陡然一變。
這裡的土地呈現一種被精心分割過的痕跡,大片大片的莊園、林地、以及風格迥異的城堡散布其間。
村莊多是石木結構,與帝國那邊的土木風格截然不同。雖然同樣飽受戰火摧殘,城堡坍塌,田園荒蕪,但殘存的建築樣式、甚至路標上的文字,都透著不同於帝國集權文化的封建采邑氣息。這裡沒有帝國那種統一的宏大敘事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各自為政的悲涼。
但是,此刻無人有暇細細品味這文化地貌的差異。
越靠近科斯蒂亞,戰爭的氣息就越發濃烈。潰散的散兵遊勇、扶老攜幼絕望逃亡的難民隊伍越來越多,他們眼神中的恐懼幾乎要溢出來,看到炎思衡這支軍容嚴整、旗幟陌生的軍隊時,先是驚恐,發現是人類軍隊後,才稍稍安定,隨即又陷入更深的茫然。
“加快速度!”炎思衡雖然麵色平靜,但心中那股不祥的預感卻越來越重。他已經日夜不休地趕路,但似乎仍然慢了。
當他率軍終於踏入科斯蒂亞境內時,他再次收到前線的軍報:科斯蒂亞公國德布裡行省全境淪陷!科斯蒂亞大公親率衛隊衝鋒,力戰殉國!吳起將軍收攏殘部,大陸軍團和科斯蒂亞軍損失慘重,已退守科斯蒂亞最後的行省羅亞!
為了攻陷德布裡,魔族此戰派出了戰略級的軍團,包括戰爭巨獸軍團、狼騎兵軍團、地行龍軍團甚至魔翼龍軍團參戰,麵對這些人類從未見過的怪物,人類的軍隊根本無法抵抗,他們隻能用鮮血和人命去填,換取對他們寶貴的認知。
因為,普通的戰術,在這種絕對的力量和防禦麵前,是如此的蒼白無力。
得知消息的炎思衡,手指關節捏得發白。他麾下的北晉將領們,臉色也變得無比凝重。他們不怕死,但麵對無法理解的恐怖力量,源自本能的無力和絕望感難以抑製地滋生。
“繼續前進!”炎思衡的聲音打破了沉寂,沒有絲毫動搖,“魔族也是血肉之軀,肯定有弱點!在一切都沒有親眼所見的時候,都還是未知!”
主帥的堅定瞬間驅散了部分陰霾。大軍再次開拔,帶著悲壯決絕的氣勢,向科斯蒂亞最後的行省羅亞狂飆而去。
當炎思衡率領的四萬鐵騎,風塵仆仆、人困馬乏地抵達羅亞行省首府哈裡奧時,看到的是一座被絕望徹底籠罩的城市。
城牆殘破,多處可見新修補的痕跡,守軍士兵眼神空洞,臉上混雜著疲憊、恐懼和麻木。
城內擠滿了潰兵和難民,哭泣聲、呻吟聲、軍官聲嘶力竭的嗬斥聲交織在一起,空氣中彌漫著傷口的腐臭味和絕望的氣息。
大陸軍團的副軍團長吳起,此刻也顯得憔悴不堪,眼窩深陷,仿佛老了十歲。他見到炎思衡,第一句話不是寒暄,而是沉重的歎息:“炎大人,你們來了。可惜,還是晚了一步。德布裡丟了,費爾南多五世科斯蒂亞大公)戰死,我們恐怕守不住羅亞了。”
臨時議事廳內,吳起身邊的其他大陸軍團軍官和科斯蒂亞貴族們,更是士氣低迷,幾乎看不到任何戰意,仿佛隻是在等待最終審判的降臨。
魔族的陰影,像塊磐石壓在每個人的心頭,讓他們喘不過氣。
德布裡的淪陷,不僅是一場土地的喪失,更是對所有人信念的殘酷摧毀。
“魔族,他們不止有狼騎兵,還有地行龍!”一名科斯蒂亞軍官聲音發顫,眼中殘留著無法磨滅的恐懼,“還有戰爭巨獸!那些身高超過五米的怪物!城牆在它們麵前就像是紙糊的!我們的刀劍砍上去,隻能留下淺淺的白痕!弩炮如果不是直接命中要害,都難以殺死它們!它們簡直就是移動的山嶽,根本無法阻擋!”
戰爭巨獸軍團的參戰,成為了壓垮德布裡防線的最後一根稻草。
這種超越常人認知的恐怖兵種,帶來了不僅僅是物理上的破壞,更是心理上的碾壓。
人類在它們麵前,顯得如此渺小和無力。
哈裡奧城內,悲觀與絕望的情緒如同瘟疫般蔓延。就連張文遠和鄧禹這等悍將,在聽完描述後,臉色也前所未有的凝重。
就在這一片絕望的死寂中,炎思衡的目光卻依舊銳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