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炎思衡與田單在西北特轄區勢如破竹,接連收複撒曼、布哈拉大部疆土之時,遠在數千公裡之外的陽平關外,魔族大營的深處,一場足以影響整個大陸命運的戰略風暴,正在冰冷的空氣中無聲醞釀。
深秋的陽平關外,寒意已刺骨。
陽平關,這座帝國北郡最後的咽喉,此刻仿佛成了整個大陸氣壓最低的點。
城牆上下,帝國士兵日夜警惕地盯著關外那片望不到邊際的魔族連營,空氣中彌漫著山雨欲來的窒息感。而關外魔族大營,則又是另一番景象。
魔族大營連綿百裡,黑壓壓的帳篷如同生長在荒原上的毒蘑菇,衝天的凶戾之氣仿佛連天空都染成了一片晦暗的顏色。
中軍大帳,與其說是營帳,不如說是一座臨時搭建的黑暗殿堂。
巨大的骨架由巨型木材和金屬構成,覆蓋著不知名巨獸的皮革,帳內空間廣闊,足以容納數百人。
牆壁上懸掛著代表神聖暗影帝國及其四大公國的猙獰戰旗,中央一座巨大的沙盤,精細地勾勒出從帝國北郡到加斯庭,再到遙遠西北地區的廣闊地貌。
沙盤旁,炭盆燃燒著散發異香的黑色礦石,跳動的幽藍火焰映照著一張張或俊美、或威嚴、或猙獰的麵孔。
托裡斯,端坐在沙盤主位那張以整塊暗影水晶雕琢而成的王座上。他看起來不過人類三十多歲的模樣,容顏完美得近乎妖異,紫色的眼眸深邃如星海,此刻卻凝結著化不開的冰寒與慍怒。
他僅僅是坐在那裡,無形的威壓便讓帳內所有魔族將領,包括那些位高權重的公爵們,都下意識地屏息凝神。
“西北特轄區……”托裡斯的聲音平靜,卻像冰層下的暗流,蘊含著毀滅性的力量,“一個被我們視為後花園,甚至懶得投入重兵看守的貧瘠之地。如今,卻讓整整一個坤斯特聯合第一軍團近乎全軍覆沒,撒曼和布哈拉行省的大部分地區易主。誰能告訴朕,這支突然冒出來的人類軍隊,究竟是何方神聖?嗯?”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帳內眾將,最終落在站在沙盤另一側,一位氣質冷靜從容的魔族身上。
他便是魔族的總執政官——拓科拖,托裡斯最倚重的智囊,也是此次入侵中央大陸戰略的總設計師。
拓科拖微微躬身,聲音溫和而清晰:“陛下,根據有限的情報分析,這支軍隊的首領名為炎思衡,來自海外新立的‘北晉’政權。其麾下士兵悍勇,戰術刁鑽,馬尼拉卡一役,確實出乎意料。但究其根本,仍是利用了我國主力傾巢而出、後方空虛,以及我們對西北特轄區戰略價值的低估。”
“低估?”一個洪亮而帶著幾分桀驁的聲音響起。
說話者站在托裡斯王座右下首,身形挺拔,麵容與托裡斯有七分相似,但線條更為硬朗,眼神銳利如鷹隼,充滿了侵略性的自信。他便是托裡斯的次子,塔克文親王,坤斯特公國內部公認的最傑出繼承人,在軍中威望極高。
塔克文向前一步,手指重重地點在沙盤上代表西北特轄區的位置:“父皇,拓科拖大人的分析未免過於輕描淡寫!這不僅僅是低估,更是嚴重的戰略失誤!整整一個軍團的兵力被成建製殲滅,占領區大麵積丟失!如果我神族對此坐視不理,那些依附於我們的附庸部落和小公國會怎麼看?他們會認為坤斯特公國實力不在!認為神族的威嚴不再!此風絕不可長!”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帳內眾將,尤其是那些來自其他公國的將領,語氣愈發激昂:“更重要的是,放任這樣一支戰鬥力強悍,而且明顯懷有巨大野心的人類軍隊在我軍後方紮根壯大,假以時日,他們必將成為插入我神族本土的一把尖刀!到時,不僅前線大軍的後勤補給線受到嚴重威脅,甚至可能動搖我們遠征的根本!兒臣認為,必須立刻從前線抽調主力軍團,以雷霆萬鈞之勢,徹底剿滅西北叛亂,拔除這顆毒瘤!”
塔克文的話擲地有聲,邏輯清晰,瞬間贏得了帳內不少激進派將領,尤其是坤斯特公國嫡係將領的暗自點頭。
坤斯特聯合第一軍團的覆滅,不僅是軍事上的損失,更是坤斯特公國顏麵上的奇恥大辱。作為坤斯特的驕傲,塔克文必須強硬表態。
帳內的氣氛瞬間變得微妙起來。
所有人的目光又不自覺地投向了拓科拖,以及站在他身旁,那位略顯沉默、氣質溫和許多的魔族青年——托裡斯的長子,安庫斯親王。
安庫斯的容貌同樣繼承了托裡斯的俊美,但眼神中缺少了塔克文那種逼人的銳氣和自信,反而帶著一絲書卷氣和不易察覺的優柔,和傳統意義上霸氣外露的魔族截然不同。
他與拓科拖是自幼一起長大的摯友,也正是憑借拓科拖的鼎力支持,他才能以相對平庸的才能,勉強維持著與耀眼弟弟塔克文在皇儲爭奪中的平衡。
感受到壓力,安庫斯下意識地看向拓科拖。
拓科拖依舊平靜,他輕輕搖頭,示意安庫斯稍安勿躁,然後才從容不迫地回應塔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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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克文親王殿下的擔憂,不無道理。西北的叛亂確實需要重視。但是,”他話鋒一轉,聲音依舊平穩,“請殿下冷靜思考我神族的根本目標是什麼?是掃清盤踞在中央大陸富饒土地上的人類諸國,入主這片流淌著奶與蜜的應許之地!隻要攻克帝國、滅亡北明與大金,整個大陸都將匍匐在我神族的腳下。到那時,西北那片貧瘠之地上的些許叛亂,不過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隻需一支偏師便可輕易蕩平。”
他走到沙盤前,手指劃過帝國漫長的防線,最終落在陽平關上:“如今,帝國主力被我們牢牢牽製在陽平關一線,加斯庭殘部苟延殘喘,羅斯王國困守嚴寒,北明與大金鼠目寸光、坐觀成敗!這正是千載難逢的戰略窗口期!如果這個時候分兵回援西北,勢必減弱正麵攻勢,給帝國以喘息之機,甚至可能讓整個戰局陷入僵持。一旦人類緩過氣來,整合力量,我們之前付出的巨大犧牲和取得的優勢,很可能付諸東流。這,才是真正的因小失大!”
拓科拖的分析,立足於全局,冷靜而客觀,頓時讓那些原本支持塔克文的將領也陷入了沉思。
確實,神族傾舉國之力遠征,目的是為了奪取整個大陸,而不是跟一支敵後遊擊隊糾纏。
塔克文臉色陰沉,他自然明白拓科拖說的有道理,但他絕不能在此刻退讓。這不僅關乎戰略,更關乎皇儲之爭的態勢。
他冷哼一聲:“拓科拖大人總是如此‘深謀遠慮’!但你是否想過,前線將士如果得知家鄉附近有強敵肆虐,後方不穩,軍心又怎麼能安定?如果補給線被頻繁襲擾,前線數十萬大軍吃什麼?用什麼?到時候,不用人類反攻,我們自己就先亂了!”
他轉向托裡斯,單膝跪地,語氣懇切而堅定:“父皇!兒臣並非不知大局!但西北之亂,絕非疥癬之疾!它關乎神族威嚴,關乎軍心穩定,更關乎遠征根基!兒臣建議,隻需抽調部分精銳軍團,由一員大將統領,速戰速決,剿滅叛軍後即刻回援正麵戰場,絕不會影響主力攻勢!請父皇明鑒!”
帳內陷入了短暫的寂靜,隻有炭盆中火焰劈啪作響。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托裡斯身上,等待著他的最終決斷。
這場戰略交鋒的背後,分明是塔克文與安庫斯之間日益激烈的皇儲之爭。塔克文能力出眾,戰功赫赫,深得軍中少壯派擁護;安庫斯雖貴為長子,但才能平庸,全靠拓科拖的智謀和他母族的勢力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