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曆119年,3月1日。
黎明前的穿雲關,籠罩在一片死寂的灰蒙之中。
寒風卷著殘留的雪沫,撲打在飽經戰火摧殘的城牆上,發出沙沙的輕響。
關隘內外,壓抑感沉甸甸地壓在每個生靈的心頭,連呼嘯的北風都仿佛屏住了呼吸。
這一天,注定將被整個大陸銘記。
魔族傾儘全力發動的“長安京戰役”第二場大戰,也是真正意圖敲碎帝國脊梁的決戰——穿雲關之戰,就在今天,拉開了血腥的帷幕。
……
穿雲關外,魔族大營連綿百裡,旌旗蔽空,刀槍如林。
與往日不同的是,中軍區域矗立起一座更為高大華麗的營帳。
帳外,精銳的薩麥爾軍團士兵如同鐵鑄的雕塑,肅然而立,冰冷的甲胄在晨光中泛著幽暗的光澤。
大帳之內,氣氛凝重而微妙。
魔族的奧古斯都,托裡斯,高踞於主座之上。
他身形偉岸,紫色的眼眸,僅僅是不經意間掃過的目光,便帶著令人窒息的威壓。
他親臨前線,無疑宣告了此戰不容有失的決心。
王座下首,分彆站著幾人。
大皇子安庫斯,身形略顯單薄,麵容帶著怯懦與蒼白,他下意識地微微低著頭,似乎不敢與王座上那道威嚴的目光長時間對視。
他站在那裡,更像是一個精致的擺設,而非魔族的皇子。
與他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二皇子塔克文。
他身姿挺拔,麵容俊朗中帶著銳氣,眼神銳利,顧盼之間自有勃勃英姿。
他微微昂著頭,毫不掩飾眉宇間的自信與對戰鬥的渴望。無論是能力還是氣度,他都遠勝自己的兄長,也因此深得托裡斯的賞識,更贏得了坤斯特公國內大部分實權貴族的暗中支持。
總執政官拓科拖,這位托裡斯最為倚重的智囊,依舊是一副淡然的模樣。
他站在一個恰到好處的位置,既顯尊重,又不失身份。他的目光平靜,仿佛眼前決定魔族命運的大戰,也不過是棋盤上的一次落子。
他看似無意地站在更靠近安庫斯的一側,姿態已然表明了他的立場——支持這位能力平庸卻占據長子名分的大皇子。安庫斯能勉強維持與塔克文分庭抗禮的局麵,除了母族的勢力,拓科拖的支持至關重要。
“父皇!”塔克文上前一步,聲音洪亮,“兒臣請命!願親率薩麥爾軍團的精銳,為大軍先鋒,必定為父皇踏平穿雲關,擒殺司馬錯!”
他眼中燃燒著熾熱的火焰,這是建立不世功業、徹底壓過兄長的絕佳機會!
親自領兵,攻克這座讓魔族名將蓋烏斯都铩羽而歸的雄關,還有比這更能證明自己價值的嗎?
托裡斯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讚賞,他確實更偏愛這個英武果敢的次子。
但是,不等托裡斯開口,拓科拖的聲音卻突然響起:
“陛下,二殿下勇武可嘉,這是神族之幸。”
他先輕輕捧了一句,隨即話鋒不著痕跡地一轉:“但是,蓋烏斯大人統籌全局,對此戰已經有詳細的部署,各路軍團調配、進攻序列都已經安排妥當。臨陣易帥,甚至變更核心突擊將領,是兵家大忌。隻怕會令麾下的將士無所適從,影響大局穩定,反而不美。”
他微微躬身,語氣懇切:“不如讓二殿下在中軍觀戰,既可領略我軍雄威,也可在關鍵時刻,作為決定性的力量投入戰場,一舉奠定勝局。如此,更為穩妥。”
一番話,有理有據,既全了塔克文的顏麵,又點出了風險,最終落腳於“穩妥”二字。
托裡斯眼中剛剛升起的讚許之光微微收斂。他並非衝動之人,拓科拖的考量老成持重。
穿雲關事關重大,不容任何閃失。塔克文雖勇,但畢竟年輕,臨陣經驗或許不及那些宿將。蓋烏斯的計劃已經呈報,確實詳儘,臨時變更,風險難測。
“總執政官大人的話言之有理。”托裡斯緩緩開口,“塔克文,你的勇氣朕心甚慰。此戰,你便留在朕身邊觀戰。破關之後,自有你馳騁之時。”
塔克文臉上的期待瞬間凝固,一股難以抑製的怒火和失望湧上心頭。
他看向拓科拖,凶狠的眼神幾乎要將他刺穿。
又是這個老東西!每次都打著“穩妥”、“大局”的旗號,打壓他的鋒芒,扶持那個廢物兄長!
但他不敢違逆托裡斯的決定,隻能強壓下滿腔的不甘,重重捶胸行禮,悶悶地應道:“是!父皇!”
那聲音裡,壓抑著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憤懣。
他與拓科拖,與安庫斯之間的矛盾,在這大戰將啟的時刻,顯得愈發尖銳和不可調和。
安庫斯似乎鬆了口氣,悄悄看了拓科拖一眼,眼中帶著感激。
拓科拖則依舊是那副平靜無波的樣子,仿佛剛才隻是陳述了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
托裡斯將兒子們的反應看在眼裡,卻並未多言。皇室內部的傾軋,他樂見其成,隻要不影響到他的統治和神族的大業。
“蓋烏斯。”托裡斯的目光轉向一旁肅立的主帥。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臣在!”蓋烏斯踏前一步,他依舊是那副古板嚴肅的模樣,但麵對托裡斯,姿態放得極低。
“此戰,依舊由你擔任總指揮。朕,在此為你壓陣。希望不要讓朕失望。”
“臣,必竭儘全力,踏平穿雲,以報陛下!”蓋烏斯深深低下頭。
副總指揮梁子令站在稍遠一些的位置,臉上帶著謙卑而恭順的笑容,仿佛對剛才皇子間的暗流毫無察覺。隻有在他偶爾低垂的眼簾下,才會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精光。
而此刻的帳內,更是堪稱將星雲集:
來自戴斯公國的米太亞德,像是一頭暴熊,裸露的臂膀上肌肉虯結,疤痕交錯,他不耐煩地活動著脖頸,發出哢哢的輕響,眼中燃燒著對殺戮和戰鬥的純粹渴望。
斯洛特公國的雷奧尼達,身形修長矯健,麵容冷峻,嘴角習慣性地掛著一絲對一切的蔑視。
法滅公國的費邊,則像是個誤入軍營的學者,穿著合體的衣袍外套著輕甲,正默默擦拭著他的單片眼鏡。
此外,還有負責全軍後勤調配的坤斯特公國貴族普布利烏斯,麵容精乾,手指間無意識地撚動著一枚代表物資的令牌;
以及暴風軍團的指揮官拔都,湮滅軍團的指揮官者勒蔑,這兩位來自凱旋集團軍的悍將,沉默中散發著生人勿近的煞氣。他們麾下的軍團,將是今天撕開帝國防線的關鍵。
如此豪華的陣容,堪稱魔族入侵東方以來之最。托裡斯的目光緩緩掃過眾人,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將領的耳中:
“帝國的脊梁,就在這座關隘之後。今天,朕要親眼看著它被折斷。諸卿,神族的榮耀,神族的命運,儘在此戰!”
“謹遵陛下聖諭!”帳內眾將齊聲應諾,聲浪幾乎要掀翻帳頂。
……
與此同時,穿雲關內。
城樓之上,司馬錯迎風而立,花白的鬢發在凜冽寒風中狂舞。
他的目光穿透黎明前的薄霧,死死盯著遠方魔族大營的動向。
薛嶽、田穰苴、樂毅、蒙恬等帝國名將,早已齊聚在他身側。
每個人的臉色都凝重無比,因為他們都看到了那麵象征著魔族奧古斯都的骷髏旗幟。
“不對勁……”田穰苴的臉上寫滿了肅穆,他指著遠方,“魔族的大營在頻繁調動,而且規模不小。你們看他們的旌旗指向,各部兵馬的運動軌跡……這絕非日常的換防或小規模襲擾。”
樂毅,這位風塵仆仆趕來支援的遠征軍統帥,眼神銳利:“炊煙的數量比平時多了三成不止,他們的士兵在天亮前就已完成集結進食。這是大戰前的征兆。”
蒙恬扶著城牆,虎目微眯:“空氣中有一股……不一樣的煞氣。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濃。連托裡斯都親自來了,魔族這是要動真格的了。”
薛嶽則是冷冷說道:“哼。我倒要看看,他們還能玩出什麼花樣!”
司馬錯緩緩開口,聲音沙啞卻異常穩定:“之前的攻勢,不過是試探,是消耗。今天,才是真正的決戰。”
他回身,目光掃過身邊每一位將領,那目光中帶著無儘的疲憊,更有著鋼鐵般的意誌:“告訴將士們,決定帝國命運的時刻,到了。身後就是長安京,就是我們的父母妻兒,退無可退,唯有死戰!”
“是!大元帥!”眾將肅然抱拳,眼中燃燒著決死的火焰。
命令迅速傳達下去,沒有慷慨激昂的演說,隻有最簡潔直接的指令——各就各位,準備迎敵!
城牆之上,帝國的士兵們握緊了手中的兵器,檢查著弓弩箭矢,將滾木礌石堆放到最順手的位置。
他們的臉被硝煙和寒風熏得黢黑,眼窩深陷,嘴唇乾裂,甲胄上布滿刀痕箭孔,凝固的血汙層層疊疊。許多人身上還纏著滲血的繃帶,但眼神中卻看不到恐懼,隻有死戰的勇氣。
他們是帝國最後的屏障,退一步,即是深淵。
“嗚——嗚嗚嗚——!”
低沉恐怖的魔族號角聲,驟然劃破了黎明最後的寧靜!
這號角聲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嘹亮,都要持久,帶著令人心悸的魔力,仿佛在宣告地獄之門的洞開!
刹那間,黑色的潮水開始湧動!
首先出陣的,是第一梯隊的魔族精銳!
左翼,是來自坤斯特公國的薩麥爾軍團!
他們全員重甲,黑色的甲胄厚重無比,幾乎包裹全身,頭盔上裝飾著猙獰的惡魔犄角。他們邁著整齊劃一的步伐,如同移動的鋼鐵城牆,手中的巨盾和長矛閃爍著寒光。
每一步踏下,大地都為之震顫。
作為魔族單兵戰力最強的公國,他們無需嘶吼,僅僅那沉默如山嶽般推進的氣勢,就足以讓任何對手膽寒。
居中策應的是戴斯公國的阿斯莫德軍團!
他們的鎧甲相對輕便一些,但更加猙獰,突出了肌肉的線條,充滿了爆發性的力量感。
他們手持巨斧,眼中燃燒著狂暴的戰意。
作為單兵戰力僅次於薩麥爾軍團的他們,是攻堅破陣的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