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克洛托趕到睡神神殿時,她的身影早已消散,未留半分痕跡。
克洛托緩步走到鋪著墨色絲絨的病床前,目光落在臉色蒼白如紙、氣息微弱的修普諾斯身上,聲音裡帶著難以掩飾的憂慮:“修普諾斯,你太衝動了,你不應該把塔納托斯的消息,輕易告訴她的。”
修普諾斯艱難地抬起眼皮,看向站在床前的妹妹,乾裂的唇瓣勾起一抹幾不可察的弧度,語氣裡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嘲弄:“告訴與不告訴,如今已經沒有多少差彆了。反正這三界的水,早就已經渾濁不堪,何不再添一把火,讓它徹底亂一點呢?更何況,眼下神山的局勢,還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克洛托聽著修普諾斯的話,秀眉緊緊皺起,語氣也變得嚴肅起來:“修普諾斯,你應該明白,你是冥界的主神之一,一言一行都關乎冥界的安穩,必須時刻注意自己的立場,不能被私人情緒左右。”
“克洛托,我當然明白我的職責。”修普諾斯的眼神忽然變得犀利起來,原本虛弱的氣息裡,瞬間透出幾分屬於第一代神隻的威嚴與冰冷,“可是,不和女神厄裡斯的遭遇,就是最好的例子。當年那個該死的畜牲,到底是用了什麼卑劣的手段,把還未出世的厄裡斯,強行奪舍給了那個所謂的愛欲之神?”
“厄裡斯原本就是我們的親妹妹,卻被那家夥奪走了身體,到現在,我們連她的靈魂流落何方,都無從尋找!!”
他的聲音裡帶著壓抑不住的憤怒與痛苦,胸口因激動而劇烈起伏:“我害怕,當年冥界那場驚心動魄的間諜事件,會再一次發生在我們身邊。”
克洛托聽著修普諾斯的話,指尖微微收緊,拳頭悄然握起,眼底閃過一絲痛楚與不甘:“修普諾斯,我明白你的顧慮,奪舍神明身體的禁忌之術,你害怕有一天會再次出現在我們的弟弟妹妹之間。”
“可你有沒有想過,你這一舉動,是把一個無辜的女神,親手推入了萬劫不複的深淵?她好不容易才擺脫了那場棋局的控製,獲得了片刻的安寧……”
“我可愛的妹妹,你可真是太傻了。”修普諾斯淒涼地笑了笑,笑聲裡滿是無奈與悲涼,“我永遠都不會相信,那冰冷無情的法則,會輕易放棄任何一枚有用的棋子。”
“生命之神的神選,本就寥寥無幾,祂們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符合條件的存在。”
“你應該清楚,生命之神的神選,有一個重要的條件——必須是執掌誕生、生長、健康、繁衍其中一項或多項權能的神隻。”
“那位大地母神蓋亞,早已登峰造極,她的力量足以淩駕於眾神之上,根本不需要依靠‘生命女神’這個虛名來點綴自己。”
“農業女神德墨忒爾,自從她的女兒珀耳塞福涅進入冥界之後,就再也沒有心思修煉,將自己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女兒身上。”
“至於阿佛洛狄忒,她不過就是那個愛欲之神的一個傀儡母體,空有‘愛與美神’的名號,根本沒有真正掌控自己的權能,更不可能成為生命之神的人選。”
“還有赫拉,那位掌管生育和婚姻的女神,多年來,由於宙斯一再出軌,她的神格被反複反噬,根基早已出現了不可逆轉的損傷,也失去了競爭的資格。”
“而執掌生長權能的克裡俄斯,早就已經在遠古的戰爭中隕落,魂飛魄散,不複存在。”
修普諾斯一字一句地分析著,語氣篤定而沉重:“所以,生命之神的神選,從來都隻有一個神。”
“赫柏。”
他緩緩吐出這個名字,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法則沒有放棄赫柏,祂還想把她重新拉入這場棋局當中,否則,也不會特意賜予她‘海生芳芽’的神職,這不過是法則布下的又一個誘餌罷了。”
克洛托站在原地,沉默不語,眼神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思索著什麼。
“海生芳芽”,多美的名字。
那是誕生於蔚藍深海的、帶著清甜香氣的植物嫩芽,是海洋孕育的新生,象征著最純粹的美好與蓬勃的活力。而青春,本就是人生中最璀璨的階段,如嫩芽般青澀又鮮活,滿是朝氣與無限可能。
二者都藏著“初生即驚豔”的特質,仿佛是法則特意將抽象的青春活力,化作了這世間最能讓人感知的具象畫麵,溫柔卻又帶著致命的吸引力。
與此同時,記憶女神謨涅摩敘涅的神殿裡,一片寂靜。
謨涅摩敘涅坐在鋪著古老獸皮的桌案前,指尖拂過一卷卷泛黃的羊皮卷,神情平淡而專注,正一絲不苟地梳理著上麵記載的、關於冥界亡魂的生平事跡。
從出生到死亡,從善舉到惡行,每一個細節都不容有失。
她必須儘快把這些資料整理完畢,在自己的姐姐、正義女神忒彌斯審判那些亡魂的時候,提供最準確、最完整的信息,讓忒彌斯能夠做出最公平、最公正的決斷,不辜負“正義”二字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