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的清晨，埃埃亞島被一層薄薄的晨霧籠罩，濕潤的海風帶著草木的清香漫過整片土地。
服侍喀耳刻的寧芙們剛推開石屋的門，準備開始一天的勞作，目光不經意掃過庭院時，突然都頓住了腳步——院子裡站著一位她們從未見過的寧芙。
那寧芙有著一雙澄澈如深海的藍眼眸，柔順的棕色長發如瀑布般垂在肩頭，五官精致得像是被晨光細細雕琢過，渾身透著一股沉靜的美。
這時，喀耳刻從廊下走了過來，她身著一襲紫色長袍，語氣溫和地向眾位寧芙介紹：“這是絲墨，是新來的姐妹，往後你們要多多照拂她。”
“是，喀耳刻大人。”眾寧芙齊聲應道，目光裡帶著好奇，卻並無惡意。
待喀耳刻轉身走進內殿，寧芙中那位總是帶頭做事的領袖妮亞走上前，她看著絲墨，語氣平和地安排道：“絲墨，你初來乍到，就先和瑞思一起看管藥草園，那裡的活計不算累。”她特意挑了個輕鬆的差事，算是對新人的關照。
“多謝妮亞姐姐。”絲墨墨提斯）微微頷首道謝。她此刻心中暗自感慨，這些寧芙之間的氛圍竟如此融洽，全然沒有神山上那些明爭暗鬥、爾虞我詐的氣息——她做豬時躲在暗處，早已將這些看在眼裡。
喀耳刻的花園裡，種滿了大片大片奇形怪狀的魔藥，有的葉片泛著銀光，有的花苞裡藏著細碎的星火，一眼望去神秘又絢爛。
“絲墨妹妹，你來得可真是時候！”剛走到藥草園，身邊的瑞思就興奮地嘰嘰喳喳開了，她晃著絲墨的胳膊，眼睛亮晶晶的，“等過幾天忙完這陣，喀耳刻姐姐就會帶我們去人間的城市玩！我跟你說，人間可有意思了，那裡的人類根本不像我父神母神嘴裡說的那樣愚昧肮臟，他們會唱歌跳舞，還會做各種各樣好吃的小點心！”
墨提斯聽著瑞思雀躍的話語，看著她毫無城府的笑臉，心頭忽然一軟，那些被深埋的記憶猛地湧了上來——她想起了家裡的妹妹們圍著她撒嬌的模樣，想起了父母溫柔的叮嚀。
是啊，當初若不是為了海洋一脈的未來，若不是被那至高無上的神後之位，她怎麼會選擇輔佐宙斯，甚至嫁給那個野心勃勃的神隻，成為所謂的“新一任神後”？
若是早知道，最終會落得被他吞噬的下場，墨提斯就算拚了性命，也絕不會踏出那一步。
她定了定神，輕聲問：“瑞思姐姐，你……會想念父母嗎？”
瑞思臉上的笑容淡了些，語氣卻異常平穩：“絲墨妹妹，我的父神為了討好前任太陽神赫利俄斯，根本不顧我的意願，就把我強行送到了這座島上。”
“對不起，我不該提這個的。”墨提斯懊惱地垂下眼，覺得自己實在太莽撞了，竟戳中了對方的痛處。
“沒什麼對不起的。”瑞思搖搖頭，聲音輕得像風拂過花瓣，“你看我們這些寧芙，哪一個不是為了討好赫利俄斯，被家族強行送過來的呢？”
她頓了頓，望向遠處被晨霧籠罩的海岸線，緩緩開口：“剛來的時候，我確實很害怕。聽說過太多關於神明的傳聞——他們暴虐不堪，以折磨我們這樣的寧芙為樂。我總擔心，自己服侍的會是那樣的存在。”
“來之前，我甚至聽過不少寧芙被神明折磨至死的事情。但喀耳刻姐姐不一樣，她從沒有對我們提過過分的要求，平日裡不過是做些打掃庭院、照看藥草的活計。說真的，我覺得自己很幸運，能遇到喀耳刻姐姐。”
瑞思的語氣裡帶著真切的感激：“這座島嶼被她施了強大的巫術，隻要在島上，我們就不用擔心被陌生的神明平白無故地侵害。在這裡，我才真正覺得……自己是安全的。”
墨提斯凝視著瑞思澄澈如溪的眼眸，那純淨裡映著這座孤島的寧靜，不染神界的半分塵埃。“瑞思姐姐，你在這座與世隔絕的島上，已安然度過多少歲月了？”
瑞思聞言，指尖輕撫過身旁綻放的異色繁花，花瓣上的晨露折射出細碎的光。
“約莫幾百年了吧。”她的聲音輕快得像林間跳躍的風，“在這裡，潮汐是唯一的時鐘，鳥鳴是永恒的樂章，我從未有過片刻不安——至少不必像神界那些神明，時刻揣著對清白被毀的驚懼，擔憂下一秒便會墜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絲墨，”瑞思忽然湊近了些，眼中閃爍著對未知的好奇，“你能跟我講講外麵奧林匹克神山的故事嗎？你放心，這座島被古老的咒術籠罩，神山的神明們縱有通天徹地之能，也聽不到我們的低語。”
她頓了頓，壓低了聲音，“我曾偶然聽路過的人們提及，那位神後赫拉，是出了名的暴虐性子，這是真的嗎？”
墨提斯的心猛地一沉，腦海中瞬間浮現出那位在泰坦戰爭中身披金甲、手持長矛的女戰神。
彼時的赫拉，眼瞳裡燃燒著不屈的火焰，哪裡有半分暴虐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