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舍清幽,陳設簡單卻乾淨。窗外竹影婆娑,月光透過窗欞,灑下片片清輝。
衡山派弟子送來了乾淨的衣物、精致的膳食和一些療傷固本的藥物,態度恭敬,顯然莫大先生已有吩咐。兩人沐浴更衣,用了膳食,又處理了身上一些細微的傷口,連日的疲憊和緊張終於得以緩解,精神鬆弛下來。
伊晨畢竟沒有內力根基,又曆經驚嚇奔波,服下些安神藥物後,很快便在隔壁竹舍沉沉睡去。
餘多卻毫無睡意。他盤膝坐在竹榻上,嘗試運功調息。此地天地元氣充沛祥和,遠勝黑風嶺的陰邪和逃亡路上的動蕩,玄冥真氣運轉起來格外順暢圓融,與幽泉晶石的感應也似乎更加清晰。他能感覺到,經曆連番惡戰和極限爆發,尤其是最後虛空凝冰橋的嘗試,他的真氣雖耗損巨大,卻變得更加凝練精純,對寒意的掌控也躍升了一個層次,距離突破下一個關口似乎不遠了。
但此刻縈繞在他心頭的,並非武功進境,而是諸多未解的謎團。
青霖的身份與目的。莫大先生那語焉不詳的暗示。嵩山派為何對伊晨和“種子”如此誌在必得?煉屍堂和幽冥道在其中又扮演了什麼角色?那虹橋秘陣和其背後的組織……
思緒紛亂間,窗外忽然傳來極其輕微的、幾不可聞的腳步聲。
餘多瞬間警醒,收斂氣息,目光銳利地投向門口。來人腳步極輕,顯然身負上乘輕功,但似乎並無惡意殺機。
篤篤。
輕輕的叩門聲響起。
“餘少俠,可曾安歇?”一個溫和醇厚、略帶一絲疲憊的男性聲音低聲傳來。
這聲音並非莫大先生。
餘多沉吟一瞬,起身開門。
門外月光下,站著一位年約四十餘歲、麵容儒雅、氣質溫和的中年文士。他穿著衡山派高階弟子的服飾,腰間懸著一支玉簫,眉宇間雖帶著些許風霜憂色,但目光溫潤,令人心生好感。
“閣下是?”餘多警惕未消,拱手問道。
中年文士微微一笑,還禮道:“冒昧打擾,在下劉正風。”
劉正風!
他竟主動前來尋訪了!
餘多心中一動,側身讓開:“原來是劉師兄,快請進。”
劉正風步入竹舍,目光快速而細致地掃過室內,最後落在餘多身上,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似是驚訝於餘多的年輕以及那深藏不露的精純修為。他溫言道:“方才聽掌門師兄提及,有兩位少年英俠持‘故人’信物前來尋我,經曆頗為驚險。劉某聽聞,便想著前來一見,看看有無需要幫忙之處。餘少俠和伊晨姑娘一切可好?”
“有勞劉師兄掛心,莫前輩安排周到,我等一切安好。”餘多請劉正風坐下,心中快速盤算。劉正風親自夜訪,絕不僅僅是問候那麼簡單。
劉正風點點頭,沉吟片刻,似乎在組織語言,而後緩緩道:“掌門師兄事務繁忙,有些細節未必方便細問。不知餘少俠方不方便,再將一路遭遇,尤其是……關於那位‘青衣先生’的事情,與劉某再詳細說一說?”他的語氣十分客氣,帶著一種真誠的關切。
餘多看著劉正風溫潤而帶著一絲憂色的眼睛,決定再信一次。他再次將經曆簡述一遍,這次重點描述了青霖幾次出手的特征、言語,以及最後開啟虹橋的景象。
劉正風聽得極為專注,當聽到青霖以琴音餘多描述那聲冷哼蘊含音律之妙)破邪、以劍氣凝冰橋時,他眼中泛起複雜的光芒,有追憶,有感慨,更有一絲深深的悵惘。當聽到“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以及那聲歎息時,他更是輕輕歎了口氣,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玉簫。
“果然是他……‘青霖’……他還是放不下……”劉正風低聲喃喃,像是自語,又像是對餘多說。
“劉師兄認得青霖閣下?”餘多順勢問道。
劉正風抬起頭,看著餘多,目光複雜:“豈止認得……他曾是我與掌門師兄最敬重的……一位故人。隻是沒想到,時隔多年,他會以這種方式再次出現,還救了你們……”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沉重,“他……還好嗎?”
餘多搖搖頭:“青霖閣下神通廣大,但似乎……背負極重,晚輩看不透他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