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祚榮猛地反應過來:這絕非偶然,玉玨與銅鏡本是一體,他的到來,是血脈與器物千年後的重逢。
“大祚榮,”拔野古騎在馬上,用生硬的靺鞨語喊道,手特意拍了拍腰間掛著的暗黃色獸骨佩,“彆躲了,像個兔子似的又有何用?你家老鬼乞乞仲象那老家夥已被山神爺收走,看誰還能護得了你。你二哥大祚慶說了,隻要你的人頭,其他人……投降了免死。”
投降?大祚榮心裡冷笑。他不能死在這裡,他要是死了,身邊這十幾個兄弟,絕對沒有了好的活路。
“阿哥,怎麼辦?跟他們拚了?”烏力罕眼睛赤紅。
拚?拿什麼拚?”大祚榮咬著牙,忍著劇痛,大腦飛速運轉。現代博士生的空間思維、對古代戰爭粗淺的了解,與原主作為獵手的本能記憶猛地碰撞,他突然想起,這片雪原的側坡窪地,是今年秋獵時他們親手挖的捕獵陷坑。坑深丈餘,底部插滿削尖的硬木,坑口用枯樹枝鋪底、薄雪覆蓋,專門用來獵捕熊羆猛虎之類的大型猛獸,此刻新雪又蓋了一層,正好成了天然偽裝。
一個計劃瞬間成型。
他拽過烏力罕的手腕,指了指那片看似平坦的窪地:“今秋獵的陷坑還記得?你讓幾個弟兄,故意往窪地方向露出破綻,裝作要突圍的樣子,把契丹人引過去。剩下的人守在坑邊,等他們踩空,就用雪塊砸。”
烏力罕先是一愣,隨即眼中爆發出狠光,重重點頭,轉身就用靺鞨語悄悄傳下命令。
這時,拔野古已經不耐煩,揮手讓手下放箭。幾支箭“嗖嗖”射來,釘在雪裡與樹上,濺起一片片雪沫。
“他不行了!兒郎們,衝上去,剁了他。”拔野古見坡上樹林裡沒有什麼動靜,膽氣頓壯,一馬當先,帶著手下策馬衝來。
就在這時,阿木爾帶著三個勇士,突然從雪坡側麵的樹林裡竄出,揮舞著短刀往窪地方向跑,故意踢起大片雪霧:“快,護著阿哥往這方退。”
拔野古一眼就盯上了他們,咧嘴獰笑:“想跑?追!拿下大祚榮,每人賞五斤麅肉外加兩斤乾雪蛤。”說罷,他一夾馬腹,帶著大半人馬轉離樹林,徑直朝著窪地衝去。
大祚榮趴在樹下的雪地裡,死死盯著契丹騎兵的馬蹄,指尖掐進凍土。眼看最前麵的兩騎就要踏上陷坑範圍,他突然低喝:“烏力罕,倒誘餌。”
烏力罕立刻會意,從懷裡掏出塊染了血的獸皮(那是大祚榮之前包紮傷口換下的),使勁往陷坑中央拋去。
“嗖”的一聲,獸皮貼著雪麵滑過,留下一道顯眼的紅痕。
“在那兒,他受傷了,跑不了了。”拔野古眼睛一亮,催馬加速,率先朝著獸皮的方向衝去。
“哢嚓——!”
一聲脆響刺破風雪,覆蓋陷坑的枯樹枝瞬間斷裂,最前麵那匹戰馬的前蹄突然踩空,連人帶馬直直墜入丈深的坑底。緊接著就是淒厲的慘叫,坑底的尖木直接刺穿了馬腹和騎兵的大腿,鮮血瞬間染紅了積雪。
“唏律律——!”
“啊啊啊……”
戰馬驚懼的嘶鳴和契丹兵的慘叫頓時響成一片,衝在前麵的三四騎連人帶馬栽進陷坑,被尖銳的斷木刺穿。拔野古的坐騎也前蹄陷落,把他狠狠摔下馬來,跌得暈頭轉向。
混亂中,大祚榮動了,他像一頭潛伏已久的獵豹,忍著左臂撕裂般的劇痛,猛地從藏身的雪窩中竄出,這個迅猛的動作牽動了左臂傷口,疼得他眼前一黑,緊緊咬緊舌尖,讓自己清明一些。
風雪撲打在他年輕卻毫無血色的臉上,左臂的傷口再次崩裂,鮮血汩汩流出。
“有陷阱!”拔野古驚吼地從地上爬起,可後麵的騎兵收勢不及,又有三匹戰馬踩著前麵的屍體衝過去,前蹄一陷,重重摔在坑邊,騎手被甩飛出去,當場昏死過去。
混亂中,大祚榮一把奪過身邊族人的牛角弓,就地一滾,單膝跪在雪坡上。
風雪撲在他毫無血色的臉上,左臂的傷口鮮血順著手臂滴在雪地上,可他握弓的手卻穩如磐石,那是靺鞨獵手刻在肌肉裡的本能,此刻又多了現代靈魂的冷靜精準。
搭箭,扣弦,開弓。
第一箭,精準地鑽進一名正掙紮著要爬起的契丹兵眼窩。
那契丹兵用手捂的,在地上翻滾,雪沫子濺起老高,然後就無了聲息。
第二箭,貫穿另一名舉著鐵骨朵衝來的契丹兵的咽喉。
那契丹兵還保持著衝擊的姿勢,停頓了一下,便仰身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