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前方數百步外的雪坡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支騎兵。
他們並非契丹人,也非室韋人。他們穿著厚重的皮甲,頭戴鐵盔,沉默地列成陣勢,如同一片凝固的鋼鐵森林。
陽光照在他們手中橫持的長矛上,反射出刺骨的寒光。
為首一將,身形格外魁梧,騎在一匹比普通戰馬高大的黑鬃馬上。
他沒有戴頭盔,露出一張飽經風霜、刀疤縱橫的臉,眼神如同鷹隼般銳利,正冷冷地注視著大祚榮這支奇特的隊伍。
他的目光,在大祚榮肩上的淩霄和身側的夜煞身上停留了片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異,隨即變得更加冰冷。
大祚榮的心,沉了下去。
天樞劍帶來的信息洪流中,關於這支部隊的記憶瞬間浮現,黑水靺鞨,最勇悍、最排外的靺鞨分支。以鐵騎和重甲聞名,視粟末靺鞨為“沾染了漢人懦弱氣息的叛徒”。
為首那人,正是黑水靺鞨四大部之一的“拂涅部”酋長,名叫“烏素古”。
他怎麼會在這裡?!
烏素古沒有立刻下令攻擊,隻是冷冷地看著,如同在審視一群闖入他領地的獵物。
他身後的黑水鐵騎沉默不語,但那股撲麵而來的、鐵與血凝聚成的肅殺之氣,幾乎要將空氣凍結。
大祚榮的隊伍,加上傷員,不過十幾人一狼一鷹。而對方,是整整近百精銳黑水鐵騎。
實力對比,如同螻蟻與巨象。
烏力罕和阿木爾及身後眾人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握著武器的手都在顫抖。額爾德尼薩滿也停下了歌謠,渾濁的眼中充滿了憂慮與絕望。
難道,剛剛燃起的希望之火,就要這樣被無情地撲滅在黎明之前?
大祚榮握緊了手中的天樞劍,幽藍的劍光映著他毫無懼色的臉。
他迎著烏素古冰冷的目光,緩緩向前踏出了一步。
這一步,踏在厚厚的積雪上,卻仿佛踏在所有人的心臟上。
他沒有後退,沒有求饒,更沒有逃跑。
他選擇,直麵這絕境。
“黑水的兄弟,”大祚榮開口了,聲音平靜卻清晰地傳遍雪野,“不知攔住我的去路,所為何事?”
烏素古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似乎沒想到,這個渾身是傷的年輕人,竟有如此的膽氣。
他冷笑一聲,聲音清咧而低沉:“粟末的雜種,誰是你兄弟?我問你,你肩上的鷹,是你偷心之物?你身邊的狼,又是怎麼回事?還有你手裡的劍…不像靺鞨的東西。”
他的質問,句句致命,充滿了懷疑與敵意。
大祚榮心中念頭急轉,他知道,此刻任何一句軟弱或辯解的話,都會招來滅頂之災。
黑水靺鞨,隻尊重強者。
他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目光掃過烏素古和他身後的鐵騎,帶著一種近乎傲慢的審視。
“我的鷹,自己來的。我的狼,我救的。我的劍…”他舉起天樞劍,幽藍的星光在劍身流轉,“…是天賜的。”
他頓了頓,聲音陡然轉厲,如同出鞘的刀鋒:
“至於我是誰…你烏素古,還不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