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祚榮頓了頓,目光直視烏素古:“而你呢?你那位好堂弟古儒,他敬重你嗎?他佩服你嗎?不!他隻是在你麵前搖尾乞憐,背地裡卻把你當成一塊墊腳石。他希望你死在這裡,死在我這個‘粟末雜種’手裡,這樣,他就能順理成章地接管你的部眾,用你的血,去染紅他的酋長王冠。”
“你住口。”烏素古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他猛地一揮馬刀,刀鋒指向大祚榮,卻遲遲沒有下令攻擊。
他的內心,正在經曆一場前所未有的風暴。
大祚榮的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他一直不願去麵對的、那個最黑暗的猜想。
他想起古儒在他出發前那過分諂媚的笑容,想起他眼中一閃而過的、難以察覺的貪婪…一切都變得清晰起來。
“怎麼,我撕了你的顏麵與內心,可這……”
“我讓你住口!”烏素古再次咆哮,聲音裡卻帶上了些許哀求。
大祚榮沒有住口,反而向前又進了一步,他收起了所有的嘲諷和殺氣,臉上隻剩下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
“烏素古,你現在回去,還來得及。”他緩緩說道,“古儒的陰謀還沒來得及完全展開,你的部眾還在等你。你若此刻帶著他們回去,他不敢怎樣。但若你在這裡跟我耗下去,等你的人糧耗儘,等你的士兵心生怨懟…就是他動手的最佳時機。”
“到那時,你不僅會失去酋長之位,你的女人,你的孩子,你的所有一切,都會成為他的戰利品。而你,隻會變成雪地裡一具無人問津的、可笑的冰屍。”
“你…”烏素古氣得渾身發抖,指著大祚榮,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大祚榮的話,像一把重錘,徹底擊碎了他最後的心理防線。
他不是怕死,他是怕死得毫無價值,怕自己的一切,被最瞧不起的人竊取。
大祚榮看著他這副模樣,知道火候已到。他不再看烏素古,而是緩緩轉身,麵向自己身後那十幾張寫滿了震驚與狂熱的臉。
“烏力罕,阿木爾,扶著薩滿,我們走。”他淡淡地說道,仿佛眼前的近百鐵騎,不過是路邊的幾塊石頭。
“阿哥?”烏力罕愣住了,就這麼走了?
“走。”大祚榮的語氣不容置疑。
他邁開腳步,真的就這麼準備離開。夜煞低吼一聲,緊緊跟在他身後,淩霄則在他頭頂盤旋,發出一聲聲高亢的唳鳴,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示威。
這副姿態,充滿了極致的蔑視。
仿佛烏素古和他的近百鐵騎,根本不配成為他的對手。
“站住!”
就在大祚榮走出十幾步,即將與烏素古擦肩而過的時候,烏素古終於忍不住了,他發出一聲嘶啞的、仿佛用儘了全身力氣的吼聲。
大祚榮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
“你…你到底想怎麼樣?”烏素古的聲音裡,充滿了挫敗和疲憊。他輸了,輸得徹徹底底。從氣勢,到心理,他都被這個年輕人玩弄於股掌之間。
大祚榮緩緩轉過身,看著他,眼神平靜如水。
“我不想怎麼樣。”他說,“我隻是想活下去,並且,活得比任何人都好。”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烏素古身後那些麵露不安的黑水騎兵,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雪野:
“告訴古儒,我大祚榮,還活著。告訴他,奧婁河的雪,凍不死我。契丹的箭,也殺不死我。”
“總有一天,我會回來,拿回屬於我的一切。到那時,無論是契丹,還是…任何心懷不軌的人,都會為今天所做的決定,付出代價。”
這番話,是對烏素古說的,更是對遠在黑水部營地的古儒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