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元二十五年,秋九月初八,巳時。
縣衙大堂的空氣像被繃緊的弓弦,嚴鶴身著蜀錦長袍,雙手背在身後,目光掃過堂下的韓澈時,滿是倨傲。
他剛在偏廳跟縣令崔文彥寒暄完,仗著自己常年跟滄州府衙打交道,說話的語氣都帶著幾分居高臨下:“崔縣令,韓澈這鹽場未經鹽鐵司核準,私自售賣食鹽,按《唐律疏議·食貨律》,當處以杖刑,鹽場查封!”
韓澈站在堂中,手裡緊緊攥著王承嗣簽發的便民鹽場備案文書,聞言不慌不忙地躬身:“嚴先生此言差矣。我這鹽場早已在縣尉王承嗣大人處備案,文書在此,上麵明寫‘便民鹽場,接濟鄉鄰,免征鹽稅’,並非私鹽。至於鹽鐵司核準,嚴先生莫非不知,滄州府近年本就鼓勵地方興辦便民鹽點,以補官鹽之缺?”
嚴鶴愣了一下,他沒想到韓澈竟有備案文書,臉色微變,卻仍強撐著:“即便有備案,你這鹽售價低於官鹽,擾亂鹽市,亦是不妥!”
“鹽價低,是因為我改良了曬鹽法,成本降低,並非惡意壓價。”
韓澈話音剛落,便上前一步,從懷中取出兩個小布包,“崔縣令,嚴先生,這包是我鹽場產的鹽,這包是官鹽,您二位不妨一嘗,便知我這鹽為何受歡迎。”
崔文彥早就好奇韓澈的鹽為何能讓鄉鄰追捧,當即示意差役取來碗筷,各倒了少許鹽。
他先嘗了嘗官鹽,眉頭微蹙——官鹽裡帶著些許苦味,還有細小的雜質;再嘗韓澈的鹽,隻覺鹹味純正,入口清爽,竟無半分雜味。
“嚴先生,你也嘗嘗?”
崔文彥將其中一碗推給嚴鶴。
嚴鶴不情願地嘗了一口,臉色徹底沉了下來——他常年做鹽生意,自然品得出韓澈的鹽品質遠勝官鹽,這意味著隻要韓澈的鹽場在,他在津門的官鹽生意必然受影響。可事實擺在眼前,他實在找不出反駁的理由。
韓澈見狀,又補充道:“崔縣令,我這鹽場每月能產鹽兩百斤,除了供給鄉鄰,還能給縣衙上交十斤作為‘便民捐’,補貼縣學開支。自鹽場開辦以來,津門漁民買鹽方便了,不少人家還靠幫鹽場曬鹽多賺了錢,您要是不信,可問問外麵的鄉鄰。”
這話正說到崔文彥心坎裡——他上任三年,一直想改善縣學的條件,卻苦於經費不足。
韓澈的鹽場既能便民,又能補貼縣學,這等好事他怎會反對?
他放下筷子,敲了敲驚堂木:“嚴先生,韓澈的鹽場有王縣尉備案,且利國利民,並非私鹽。你身為滄州鹽商,當以民生為重,而非一味打壓便民舉措。”
嚴鶴被噎得說不出話,漲紅了臉,最後隻能恨恨地瞪了韓澈一眼:“今日之事,我會向滄州鹽鐵司稟報!”說完,甩袖便走。
柳存義、張茂、劉啟三個鄉紳見嚴鶴敗退,頓時沒了底氣,齊刷刷地跪了下來,聲音發顫:“崔縣令,是我們糊塗,被豬油蒙了心,誣告韓公子,求您開恩!”
崔文彥冷冷地看著他們:“你們身為鄉紳,不思助益鄉鄰,反倒勾結鹽商,誣告有功之人,本應重罰!念在你們是初犯,且主動認罪,便罰你們各自捐五十斤糧食給縣學,再向韓公子賠罪!”
“謝縣令大人開恩!”
三個鄉紳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站起來,轉向韓澈,臉上擠出難看的笑容。
柳存義率先上前,拱著手,語氣裡滿是不甘卻又無可奈何:“韓公子,之前是我不對,不該堵你水渠,不該誣告你……我服了你了,以後津門的事,你說了算。”
張茂和劉啟也趕緊附和:“是我們糊塗,韓公子大人有大量,彆跟我們一般見識。”
韓澈看著他們諂媚的樣子,心裡沒有絲毫得意,反倒想起了現代職場裡那些倚老賣老、最後被實力打臉的同事。
他淡淡一笑:“柳鄉紳、張鄉紳、劉鄉紳,我並非要跟你們爭什麼輸贏,隻是想讓津門的百姓能過上好日子。你們要是願意,以後可以跟我一起,把津門的漁鹽生意做好,大家一起賺錢,總比互相拆台強。”
這話一出,三個鄉紳頓時愣住了——他們以為韓澈會借機刁難,沒想到竟會邀他們合作。
柳存義遲疑地問:“韓公子,你……你真願意帶我們一起做?”
“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