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澈是被鳥爪子撓醒的。
眼皮剛掀條縫,就有細碎的啁啾撞進耳朵,混著晨露打濕草葉的清響。
他沒急著睜眼,先動了動手指——指尖觸到草甸的軟,又慢慢蜷起來,摸索著往腳邊探。
破布鞋的鞋幫磨得發毛,鞋底那道織網紋路還溫著,像塊貼著皮膚的暖玉。
他鬆了口氣,喉結動了動,聲音啞得像砂紙:“還好沒丟。”
“哥!”
話音未落,一道滾燙的影子撲過來,直接摟住他腰。
阿錘的眼淚砸在他衣襟上,帶著股子野孩子特有的汗腥氣:“你睡了三天三夜,我以為你要學那些話本裡的大俠,睡過去就不睜眼了!”
林澈被勒得咳嗽,抬手給了少年後頸一巴掌:“哭什麼?老子又沒死。倒是你——”他捏了捏阿錘胳膊,肌肉硬得像塊鐵,“皮都換了,是不是得叫我三聲哥才夠本?”
周圍響起低笑。
花娘倚著棵老柳樹,丹蔻點著唇角:“小獵戶這是吃了虎奶?前日還咳血呢,今兒倒能把我晾的肉乾偷吃個精光。”阿錘耳尖通紅,抽抽搭搭抹眼淚,手指卻偷偷勾住林澈袖口,像怕他再消失。
唯有墨七站得遠些。
林澈抬眼時,正看見那刀客彎腰收起斷裂的石碑,粗布包裹裹住碑身時,指腹在“守”字血痕上輕輕蹭了蹭。
晨光裡他的輪廓模糊,唯餘眼尾那道疤泛著青白,像道沒愈合的舊傷。
林澈想坐起來,剛撐著胳膊,忽然頓住。
體內空蕩蕩的,像被抽乾了半池子水。
原本在經脈裡橫衝直撞的八極拳意弱得隻剩絲兒,連虎形拳的破甲式都得咬著牙才能調動——他這才想起,前日為了拓印斷碑訣,硬是在鬼門關上走了遭。
“嘶。”他倒抽口涼氣,掌心無意識按在地上。
草葉突然簌簌分開。
一道淡青色的刀形勁氣從他掌下竄出,在地麵劃出半尺深的溝壑,驚得阿錘蹦起來:“哥你又藏招!”
係統提示音在識海炸響,帶著金屬摩擦的銳響:“已融合【斷碑訣·守心式】殘),獲得被動能力‘執念共鳴’:當身邊有人陷入絕境,可短暫借用其戰鬥意誌進行反擊。”
林澈盯著掌紋裡若隱若現的刀痕,突然笑了。
他抬頭看向墨七,後者正垂眼擦拭刀柄,刀身映出他微揚的嘴角:“墨兄,你這碑背得值。”
墨七的手頓了頓,抬頭時眼底像落了星子:“小女...會高興的。”
話音未落,花娘的帕子“啪”地甩在林澈肩頭。
她踩著鹿皮小靴走過來,羊皮卷在指尖轉得飛快:“高興早了。天工閣的通緝令,剛從飛鴿傳書裡扒拉出來的。”
林澈接過羊皮卷,掃了眼上麵的朱砂印:“九轉還魂露被盜,林澈係影爐逃犯,攜帶悲慟代碼病毒...好大一頂帽子。”他指尖敲了敲“懸賞十萬金”那行字,“崔九殘部聯合城衛封了四門?”
“可不。”花娘撚著帕子,眼尾上挑,“我那商隊的人說,城門口的告示牆都快被圍塌了。有人舉著刀喊‘取林澈狗頭’,還有人舉著錢袋子喊‘活的更值錢’——倒像過年耍社火。”
阿錘攥緊拳頭,指節發白:“那我們躲進山裡?我知道後山有個狼洞,能藏三個人!”
林澈突然笑出聲,笑得阿錘發懵。
他伸手揉亂少年的頭發:“躲?老子現在最需要人找我。”
他從懷裡摸出塊黑水晶,在陽光下泛著幽光——是夜喉臨走前塞給他的“黑水結晶”。
林澈低頭,把結晶抹在鞋底的織網上,結晶遇熱融化,順著織網紋路滲進鞋幫,像給破布鞋鍍了層暗鱗:“他們想清場?我就讓全城都知道——真正的‘還魂露’,是拿命換的。”
花娘忽然眯起眼,望著遠處被晨霧染白的城牆:“你要...借他們的刀傳信?”
“聰明。”林澈站起身,雖然腿還有點虛,但腰板挺得像杆標槍,“懸賞令貼得越高,找我的人越多。等他們圍上來——”他屈指彈了彈掌心的刀形勁氣,“我就讓他們知道,林澈的命,可沒那麼好取。”
阿錘突然拽他衣角:“哥,那...那我跟你一起。”
林澈低頭,看見少年眼裡燒著團火。
他伸手拍了拍阿錘後背,力道重得像敲鼓:“成。但先去弄身乾淨衣裳——你這味兒,能把城衛熏出二裡地。”
眾人哄笑時,林澈望向城南方向。
公告牆的影子在晨霧裡若隱若現,像頭伏著的野獸。
他摸了摸鞋底的織網,那裡還殘留著黑水結晶的涼意——今夜,該讓某些人睡不著覺了。
夜露沾濕青石板時,林澈蹲在公告牆後的老槐樹上,阿錘縮在他腳邊,鼻尖還沾著白天蹭的草屑。
少年攥著塊黑布,正往掌心哈氣:“哥,這牆皮比後山的野石頭還硬,你說那鷹爪功真能摳出印子?”
林澈沒答話。
他望著月光下泛著冷光的石壁,指節捏得哢哢響——三天前拓印斷碑訣時,係統提示裡“執念共鳴”的詞條還在識海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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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墨七的刀意正順著他的經脈遊走,像根燒紅的鐵線,燙得他掌心血脈突突直跳。
“阿錘。”他忽然低笑,“把火折子給我。”
少年手忙腳亂翻出火鐮,火星濺在林澈掌心時,他屈指一彈,那點幽藍竟順著指縫鑽進指甲。
鷹爪功的勁氣裹著墨七的斷碑意,在指尖凝成半透明的刀芒。
林澈盯著石壁上“林澈係影爐逃犯”的朱筆字,喉結動了動:“崔九那老東西愛貼告示?老子就給他刻塊新的。”
話音未落,他整個人如狸貓般竄出。
腳尖點著牆根凸起的磚縫,右手成爪直扣石壁——這一爪沒用半分巧勁,全憑拓印來的刀意硬啃。
火星子順著爪痕四濺,石壁上竟真裂開道焦黑的紋路,像道正在燃燒的刀疤。
阿錘在樹下看得眼睛發直。
他明明看見林澈用的是鷹爪功的起手式,可那道痕跡的弧度,分明和墨七劈斷石碑時的刀勁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