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塔傾斜的角度在刹那間超過了四十度,鏽鐵支架發出垂死的哀鳴。
林澈後槽牙咬得生疼,眼底映著碎石墜落的軌跡——他算到了黑船的圍剿,算到了還魂露激發地脈,但沒算到這破燈塔的根基早被腐蝕成了篩子。
他罵得利落,身體卻比腦子更快做出反應。
八極拳式在腰間炸開,借地基崩裂的反衝力騰空躍起,指尖擦著墜落的石磚摸到了纜繩。
纏絲勁順著麻繩遊走,像條無形的蛇纏住粗纜,整個人蕩成一道弧光,朝著黑船甲板掠去。
追!彆讓他跑——銀環男人的怒吼被截斷。
一道黑影從左側礁石後破風而出。
墨七的斷碑刀裹著碎石砸下,刀背撞穿腐朽的甲板,木屑飛濺中,他半邊臉浸在血裡,刀疤因用力而扭曲:林小友!
你護那娃走!他扯開染血的衣襟,露出心口猙獰的舊傷,二十年前那夜,我女兒攥著半塊刀鐶喊救命時,老子沒敢衝。
今日......刀身震得甲板嗡嗡作響,這仇,我替她討!
林澈蕩到半空的身形頓了頓。
下方花娘的蠱燈突然炸開,青紫色毒霧像活物般竄入敵群,嘍囉們的慘叫聲混著蠱蟲振翅聲刺得人耳膜發疼。
那抹紅裙在霧裡忽隱忽現,她反手甩來個瓷瓶,脆響中飄出半句笑:小澈子,姐姐生平最怕疼,可今兒偏要陪這些龜孫多耗會兒——話音被咳嗽截斷,她染著丹蔻的手死死掐住心口,那裡正滲出暗紅血漬。
花姨!林澈喉結滾動,纜繩在掌心勒出深痕。
他望著下方被毒霧籠罩的港口,望著墨七用斷碑刀撐起的缺口,突然咧嘴笑了,風灌進他咧開的嘴角,帶出幾分野氣:下次見麵,我請你們吃最辣的火鍋!
要加三斤小米椒的那種!
話音未落,他已借著纜繩蕩過船舷,身影沒入海霧。
三日後。
青梧鎮老茶攤的竹簾被風掀起一角,漏進幾縷晨光。
林澈蹲在茶桌旁,指尖撫過老瘸爺抖開的泛黃皮卷。
皮卷邊緣綴著細碎的銅釘,展開時發出沙沙輕響,竟是幅九域江湖早期架構圖——浮玉湖的波紋、礦區的礦脈、燈塔的坐標,全被紅筆圈在地脈節點四個字周圍。
承脈井。老瘸爺獨腿點了點圖上的紅叉,茶碗裡的茉莉浮起又沉下,祖師爺說,當年埋第一塊基石時,地底下冒起過金漿。
能借地勢引動天地氣,武者站這兒,能把三分力打出七分勁。
你爹......他渾濁的眼珠突然亮了亮,他當年被清道夫追得緊,就是在這兒,用八極拳震塌半麵山,把追兵埋進了泥石流。
林澈的手指在承脈井三個字上頓住。
他想起那日在燈塔,拓印寒髓蛟脈時腳下突然泛起的震顫;想起係統提示裡能量耦合異常的紅標;想起蘇晚星終端機裡那份被撕毀的實驗報告......
原來不是遊戲在擬真。他突然笑出聲,笑得茶攤的麻雀撲棱棱飛起,是有人把真的武學體係,塞進了遊戲殼子裡。
老瘸爺沒接話,隻是把茶碗推到他麵前。
林澈脫了鞋,盤坐在承脈井口的青石板上。
寒髓蛟脈的涼意順著腳底往上竄,他閉著眼,將八極勁混著那絲涼意壓進丹田。
第一次引動時,地脈像頭暴躁的牛,反震得他耳鼻滲血;第二次,井底傳來悶雷似的嗡鳴,他額頭的汗滴砸在石板上,暈開個淺淡的圓;第三次——
整街的石板突然輕輕起伏,像大地在呼吸。
係統提示音炸響在耳畔,帶著從未有過的清晰:檢測到非標準能量耦合,解鎖成就【踐道者】:可在特定地形施展領域級國術技。
林澈睜開眼,眼底亮得驚人。
他伸手接住老瘸爺遞來的帕子,剛要擦臉,餘光突然瞥見角落的阿錘。
少年正抱著布偶老虎蹲在門檻邊,陽光透過窗紙照在他臉上,可那張小臉卻白得不正常。
林澈的手懸在半空,就見阿錘的肩膀突然抽搐了一下,布偶老虎掉在地上。
哥......阿錘抬起頭,眼睛裡蒙著層霧,我嘴......有點苦。
他張了張嘴,有細碎的白沫順著嘴角淌下。
林澈剛要衝過去,就聽見少年用陌生的、沙啞的嗓音,緩緩吐出幾個字:月沉......
茶碗在桌上發出輕響。
老瘸爺的手突然抖了抖,茶漬濺在架構圖上,暈開團模糊的墨。
在茶碗墜地的清脆響聲中,阿錘的瞳孔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散成灰白色。
林澈撲過去時,少年後頸暴起的青筋像蚯蚓般爬向耳後,沙啞的嗓音帶著鐵鏽味的腥氣說道:“月沉湖心,魂歸井底……”
“夜喉!”林澈膝蓋重重地磕在青石板上,掌心抵住阿錘發燙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