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巨門的藍光刺破暮色時,林澈正蹲在斷牆根給阿錘的銅鈴碎片纏布條。
金屬牌貼在掌心發燙,他抬頭的瞬間,那道幽藍光柱已穿透雲層,像把燒紅的劍直插蒼穹——腕表終端的提示音緊跟著炸響,熒光屏上的加密通告跳得刺眼。
千燈試煉即將開啟——勝者可向城主申請一項特權。
鐵娘子的唐刀鞘地磕在青石板上。
她卸了半邊麵甲,刀疤從眼角扯到下頜,此刻正盯著通告上的燙金紋路:去年三個闖到最後的人,全都瘋了。風掀起她玄色大氅,露出腰間彆著的微型炸藥,我查過他們的醫療記錄,腦波圖全是亂碼,像被人用烙鐵直接熨平了記憶區。
林澈把銅鈴碎片塞進領口,金屬牌在指節間轉了個圈。
他望著巨門方向笑,眼尾的淚痣跟著翹起來:正因為他們瘋了,我才非去不可。指尖輕輕叩了叩自己太陽穴,有人怕我聽見死人說話......他抬下巴指向遠處——幽弦殿的殘垣還在冒煙,焦黑的飛簷下,幾個百姓正往臨時帳篷裡搬熱粥,那我就鑽進他們最深的喉嚨裡聽。
鐵娘子的刀疤抽了抽。
她突然伸手扯住林澈後領,將人拽到牆根陰影裡,掌心抵著他後頸:你拓印鎖魂鈴那天,我摸過你後頸的血管。指腹碾過一道極淺的疤痕,和瘋掉的那三個一模一樣。她聲音沉得像壓了塊鉛,影蝕會要的不是你的命,是你的......
共鳴能力。林澈接得輕快,反手握住她手腕輕輕一掰。
鐵娘子吃痛鬆手,卻見他眼裡的笑褪得乾淨,柳七娘今晚會送東西來,關於那些心火標記他拍了拍她手背,幫我盯著城防軍巡邏路線,後半夜有趟運糧車要過西水門。
鐵娘子盯著他轉身的背影看了會兒,突然低笑一聲,抽出唐刀在牆上刻了道暗號——那是踐道會特有的標記。
入城前夜的雨來得急。
林澈正往靴底嵌寒髓蛟筋,窗紙被風掀起一角,帶進來股艾草味。
柳七娘的瘸腿在青石板上敲出嗒、嗒、嗒的節奏,她扶著窗沿翻進來時,發間的銀鈴鐺碎響,像極了阿錘生前玩的撥浪鼓。
今年報名的七十二人裡,有十九個來自青梧鎮周邊。她把半卷染血的名冊拍在桌上,殘頁邊緣還粘著焦黑的碎布,全在鐘樓鳴響後出現過幻視。雨水順著她額角往下淌,滴在心火標記四個字上,朱紅印泥暈開,像朵畸形的花,藤先生昨夜親自蓋的章——影蝕會清除共鳴者的規矩,我在赤足盟當細作時見過。
林澈的手指停在靴底。
他摸出阿錘的銅鈴碎片,碎片上還留著那日鎖魂鈴爆炸時的焦痕。
忽然想起老林頭臨終前攥著他手腕說的,想起墨槐眉心那團銀光,想起被鎖魂鈴黑氣纏住的百姓眼裡突然亮起的光——原來那些的選手,根本不是精神崩潰,是影蝕會怕他們殘留的共鳴能力,直接抽走了他們連接人心的那根弦。
謝了。他把名冊塞進懷裡,抬頭時又恢複了玩世不恭的笑,七娘要的幽水閣密道圖,明早辰時三刻,西市糖畫攤第三個糖人裡。
柳七娘的瘸腿在門檻上頓了頓。
她回頭時,雨幕裡隻看得見半張狡黠的臉:林小友,進了千燈試煉......聲音突然低下去,若見著穿萬盞燈籠裙的女人,彆碰她腰間的引魂絲。
試煉當日的陽光很怪,像被浸過墨汁,照在龍脊之根上泛著青灰。
那棵千年古樹的枝椏緩緩張開,露出樹洞般的入口,藤蔓順著樹皮爬下來,每根都鼓著青紫色的脈絡,像活人的血管在搏動。
藤先生站在入口高台的陰影裡。
他穿月白儒生長衫,聲音卻像生鏽的齒輪:禁止組隊、禁止交流、禁止拓印他人技能。林澈注意到他脖頸後有道樹皮狀的裂紋,隨著說話聲微微蠕動——和昨晚柳七娘描述的影蝕會傀儡分毫不差。
人群裡響起幾聲抱怨。
林澈卻垂眸盯著自己鞋底,故意用腳尖在青石板上蹭出道藍痕——那是他用寒髓蛟脈氣息偽裝的工程組密語,專門給監控鏡頭看的。
果然,眼角餘光掃過七八個方向:左三、右五、樹後第四個,灰膜覆蓋的眼瞳正緩緩收縮,像捕獵的蛇。
林澈!鐵娘子的聲音從人群外傳來。
她抱臂倚著石獅子,唐刀鞘在陽光下泛冷光,彆玩太瘋。
林澈衝她比了個的手勢,轉身走向古樹入口。
藤蔓在腳邊纏上來時,他能清晰聽見樹皮裡傳來的低語,像無數人在同時呼吸。
回頭望了眼,人群已被隔離線攔在身後,灰膜眼瞳的們正三三兩兩往入口聚攏。
他深吸一口氣,邁入樹洞的瞬間,聽見頭頂傳來藤先生機械的尾音:祝各位......
通道裡的風突然變了方向。
林澈的後頸泛起涼意,他摸著領口的銅鈴碎片,感覺有什麼黏膩的東西正順著腳踝往上爬。
抬眼望去,兩側的石壁上不知何時掛了盞盞燈籠,燭火在紗罩裡詭異地扭曲,像有無數隻手在裡麵抓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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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更深處,傳來布料摩擦的窸窣聲——像是有人,穿著萬盞燈籠織成的長裙,正緩緩轉身。
通道裡的燈籠突然劇烈搖晃起來,紗罩上的金線紋路滲出暗紅,像被血浸透的經幡。
林澈剛邁出第三步,腳踝就被藤蔓纏住,觸感黏滑如蛇蛻。
他正要運力掙斷,身側傳來布料摩擦的輕響——小蟬不知何時貼了過來,冰涼的手指攥住他衣角,另一隻手舉著炭筆在青石板上快速塗抹。
炭灰簌簌落在他靴尖。
林澈低頭時,剛好看見少女畫出的最後一筆:斷裂的劍刃紮進樹心,周圍跪著的人影頭頂都浮著銀星,像極了那晚鎖魂鈴爆炸時百姓眼裡亮起的光。
龍脊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