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過龍城飛簷時,青石路上的幽藍光斑還未褪去,西區鐘樓廢墟的斷壁間突然騰起一片猩紅。
赤眉的粗嗓門混著風灌進林澈耳朵,他仰頭望去,染血的踐道會旗正被兩個精瘦漢子扯著,在斷牆缺口處獵獵作響。
旗角沾著的暗褐色血漬在晨光裡泛著烏青,像道未愈的傷口。
林澈蹲在古樹枝椏間,後頸蛟紋隨著心跳微微發燙。
通訊器突然震動,鐵娘子的沙啞聲線擠進來:三十六個貧民窟全應了,主渠入口七條,咱們的人卡得死。她頓了頓,背景裡傳來棍棒敲擊金屬的脆響,影蝕會的狗腿子剛砸了西市米倉,現在正往北區跑——您說的那套窮鬼要掀桌的戲碼,他們信了。
林澈勾了勾嘴角,指節叩了叩樹乾。
樹身深處傳來細微共鳴,燈母的聲音如遊絲般鑽進他耳中:城主府防禦矩陣有波動,他們在調人。他望著遠處飛簷重疊的城主府方向,晨霧裡隱約能看見玄色甲胄的反光,像條蟄伏的蛇。
小蟬。他翻身躍下樹枝,落在少女身側。
小蟬仰起臉,發梢沾著昨夜露水,懷裡的素描本還攤著半幅未完成的畫。
聽見召喚,她指尖快速摩挲鉛筆,炭灰簌簌落在衣襟上。
鉛筆在紙麵劃出沙沙聲。
林澈彎腰時聞到她身上淡淡的槐花香——是老樵夫新曬的乾花塞進她衣襟的。
等畫紙展開,他瞳孔微縮:地下水庫的穹頂滴著水,中央懸浮的晶石泛著幽綠,周圍跪坐的守衛頸間玉佩閃著冷光,每顆都刻著相同的蝕麵圖騰。
聲核祭壇!老樵夫的拐杖重重砸在青石板上,驚得附近麻雀撲棱棱亂飛。
他佝僂的背突然繃直,枯樹皮般的手按住畫紙邊緣,指甲幾乎掐進紙裡,三十年前影蝕會造的,說是鎖魂井,實則是拿活人當導線。
那些玉佩裡封著守衛的腦波,晶石一震,全城人的神經都會跟著顫——到時候他們說東,百姓連西都想不起!
林澈的拇指無意識摩挲著後頸蛟紋,那裡還殘留著母親玉佩嵌入樹根時的溫涼。所以藤先生...他忽然低笑,尾音帶著點冷意,他根本不是被控製的傀儡,是影蝕會架在城中心的廣播站。
那些瘋癲言論,都是在給聖核祭壇預熱。
赤眉猛地攥緊拳頭,指節哢哢作響:那咱現在就殺過去!
老子砍了那破石頭——
砍了?林澈歪頭看他,眉梢挑起,他們在祭壇裡埋了多少炸藥?
死十個守衛能換全城人聽話,這筆買賣他們做得。他轉身拍了拍赤眉結實的胳膊,去東渠,帶十個人炸壩放水。
水漫過三條街,城主府的兵得全撲過去堵缺口。
那柳七娘那邊?赤眉瞪圓眼睛。
讓她往茶館塞話本子。林澈從懷裡摸出塊碎玉,是昨夜從影蝕會密探身上摸的,就說踐道會要扛著雲梯爬城主府牆頭,要搶他們供在祠堂裡的破銅印。他把碎玉拋向空中又接住,影蝕會那幫龜孫子,最怕的就是體麵被撕。
赤眉突然咧嘴笑了,露出兩顆虎牙:得嘞!
我這就去——他剛跑兩步又刹住,回頭衝小蟬揮了揮手,丫頭看好哥,彆讓他又玩什麼騷操作!
小蟬抿著嘴笑,在素描本上快速畫了隻張牙舞爪的熊。
林澈湊過去看,伸手揉亂她頭發:說我是熊?
老樵夫突然拽了拽他衣袖,枯手往城南指:暗渠口在南市糖坊後,三十年沒開過,青石板下第三塊磚是空的。他從懷裡摸出個布包,打開是把銅鑰匙,當年我給祭壇送過木料,這鑰匙能開第一道門。
夜色漫過龍城時,林澈帶著小隊貓在南市暗渠入口。
黴味混著糖坊殘留的甜膩鑽進鼻腔,小蟬舉著熒光石走在最前,畫紙上的路線隨著腳步不斷延伸。
到了。她停在一堵濕滑的石壁前,筆尖點在岩壁上的暗紋,祭壇在下麵。
赤眉抄起開山刀就要劈,林澈卻按住他手腕:他們不怕死人,怕的是活著的記憶他從懷裡取出個陶瓶,裡麵裝著月髓草汁液,混著阿錘服藥後脫落的黑鱗,影蝕會清理過祭壇,可他們抹不掉被殺死的守衛的怨氣——這些黑鱗帶著阿錘的龍血,能把被清除的記憶勾出來。
他蘸著汁液,在岩壁符文上一筆筆塗抹。
黑鱗混著草汁的黏液沾在指尖,帶著股腥甜。
小蟬突然拽他衣角,素描本上剛畫出半幅模糊的畫麵:符文泛著微光,映出許多晃動的人影。
林澈的手指頓在最後一道符上。
暗渠深處傳來滴水聲,一下,兩下,像誰在敲心門。
他望著岩壁上漸漸滲透的幽光,突然笑了——那抹光裡,似乎有個穿粗布短打的少年,正踮腳往祭壇晶石上貼什麼。
小蟬扯了扯他衣袖,聲音含混卻帶著不安。
林澈收回手,指腹蹭掉指尖黏液。
岩壁上的符文正泛起極淡的微光,像將醒未醒的螢火蟲。
他聽見遠處傳來水聲轟鳴——是赤眉炸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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