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牆的棱角硌得後腰生疼,林澈卻像塊生根的石頭,任由晚風掀起染血的碎發。
掌心那枚銅鑰被體溫焐得溫熱,紋路裡還沾著灰婆婆指節上的老繭——他記得方才抱老人去安全區時,那雙枯枝般的手攥著他手腕,最後一點力氣全用來把鑰匙按進他掌紋裡:龍脊不開,火種不燃。
通訊器在耳邊輕震,蘇晚星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我黑進了遊戲底層代碼。
那鑰匙不是金屬,是......認知殘留。她停頓片刻,背景裡傳來鍵盤急響,就像老人們口口相傳的祖訓,隻有真正這片土地疼過的人,才能激活它。
林澈閉了閉眼。
赤眉斷臂時濺在他護腕上的血珠突然清晰起來——那小子舉著斷肢還在笑,說頭兒你看,這招分筋錯骨手比拓印的還利索;老秦被能量流吞沒前,最後一個動作是把石錘塞進他手裡,嘴型分明是護好承重牆;還有巷口那個穿紅布兜的小娃,抱著母親屍體坐了整夜,指甲在青石板上摳出五道血痕。
銅鑰突然燙得灼人。
林澈猛地睜眼,見鑰匙表麵浮起暗金色紋路,像極了灰藤巷青石板下的地脈圖。
頭兒!
急促的腳步聲混著碎石滾動聲。
夜鶯從瓦礫堆後鑽出來,發梢還滴著血,懷裡抱著半塊焦黑的芯片:影蝕會的中樞在龍脊電站舊址,入口有三重數據鎖。她把芯片拍在林澈膝頭,指腹擦過唇角的血漬,破解組說......得用活人當,把武者意識嵌進能量回路。
四周突然靜得能聽見地脈的嗡鳴。
不行。飛蛾兒不知道什麼時候湊過來,臟乎乎的手死死攥住林澈衣角,眼睛紅得像浸了血,上回老秦當人橋,燒了半條命。
你要是......他喉結滾動,聲音突然啞了,你是咱們的旗啊。
林澈伸手揉亂少年的頭發。
指腹觸到飛蛾兒後頸新結的疤——那是三天前替他擋刀留下的。旗倒了,火還在。他蹲下來,和飛蛾兒平視,真正的領袖不是站最前麵的人,是讓所有人敢往前走的人。
飛蛾兒咬著嘴唇搖頭,眼淚啪嗒啪嗒砸在林澈手背。
遠處突然傳來金屬撞擊聲。
林澈抬頭,見灰藤巷中央的老槐樹下,十幾個百姓正用鐵錘敲打著什麼——是白天從戰場撿回來的斷刀、殘槍,還有老秦生前用的石鑿。
火星濺在他們補丁摞補丁的衣裳上,映得火種營的紅袖章發亮。
林兄弟!鐵匠老張舉著燒紅的鐵鉗喊,汗珠順著花白的絡腮胡往下淌,咱熔了百件兵器,給你打麵盾!
人群自動分開條路。
當那麵半人高的巨盾被抬過來時,林澈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
盾麵還帶著熔爐的餘溫,中央四個大字被燒得通紅——火種不滅。
霧姑的琴音就在這時漫過來。
她坐在斷牆下,抱的不是平時那把桐木琴,是用兩片碎瓦和一根琴弦臨時綁的。
《歸鄉謠》的調子從破琴裡滲出來,帶著粗糲的沙啞,卻比任何時候都清亮。
為了老秦。
為了我娘。
為了以後的娃娃不用鑽地洞。
低語聲像春溪破冰,從人群裡漫出來。
有個穿藍布衫的大娘擠到前麵,往林澈懷裡塞了個油紙包:俺蒸了槐花糕,你帶著......要是......她突然捂住嘴,轉身抹淚。
林澈喉嚨發緊。
他摸出頸間的星砂袋——那是蘇晚星用遊戲裡的星屑和現實的河沙混著縫的,說能帶來好運。
他蹲下身,在老槐樹下刨了個小坑,把砂袋埋進去:等我回來,咱們一起看花開。
夜色漸深時,林澈站在地脈入口前。
水道暗渠的潮氣裹著鐵鏽味湧上來,遠處突然傳來機械蜂鳴——是自律獵殺機群的聲呐波,像極了某種蟄伏的獸類在磨牙。
他摸了摸後頸發燙的金紋,那是拓印的八極拳血脈在共鳴。
掌心的銅鑰突然泛起微光,順著他的血管往四肢百骸鑽。
走了。他對暗處的夜鶯笑,血汙在臉上裂開道白痕,替我看好飛蛾兒——那小子要是敢哭,回來我扒他褲子。
話音未落,他已翻身躍進暗渠。
水聲吞沒了一切,隻餘下頭頂傳來若有若無的琴音,和地脈深處越來越清晰的,像是巨獸蘇醒的,嗡鳴。
暗渠的水漫過林澈的腰際時,他聽見了第一聲蜂鳴。
那聲音像鏽住的齒輪突然轉動,從頭頂管道的縫隙裡滲下來。
他貼著濕滑的石壁蜷起身子,拓印自八極拳的貼山靠血脈在脊椎骨裡發燙——這門國術最擅借勢,此刻倒成了避過聲呐掃描的活計。
水流在他指縫間打著旋兒,混著鐵鏽味的腥氣湧進鼻腔,他想起老秦說過,地脈暗渠的鋼筋都是用守鑰人的血養過的,疼過的地方,才咬得住魂。
哢——
上方突然亮起刺目的藍光。
林澈瞳孔驟縮,看見三架菱形戰機從通風口倒垂著鑽進來,機腹的掃描燈像三把銀亮的刀,在水麵割出交錯的光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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