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簾被夜風吹得拍打竹架,阿滿的抽搐突然加劇,小銅匠跪在草席邊,手被孩子攥得生疼,眼淚砸在藍布衫上:林哥!
他喊他娘!
可他娘三年前就掉進鏡湖了啊!林澈蹲下來,掌心貼上孩子滾燙的額頭,指尖能摸到皮膚下凸起的暗紅紋路,像活過來的蚯蚓。
腕間花絡突然一跳,那種帶著月輝的溫熱順著血管漫上來,和孩子後頸的紋路產生微妙共鳴——他想起蘇晚星白天畫的共振圖,月相、花絡、鏡湖,三條曲線在子時重疊成尖峰。
小銅匠,林澈聲音放輕,拇指抹掉孩子臉上的冷汗,去把老醫頭的冰魄草汁拿來,兌半盞溫水。小銅匠抽著鼻子爬起來,撞翻藥箱,藥材撒了一地。
林澈趁機掰開孩子攥緊的手,半塊焦黑玉碴硌得他掌心生疼——和之前被擊碎的《赤脊鍛骨訣》殘章紋路一模一樣,看來這東西沒清乾淨。
今晚必須取到寒心蓮。林澈站起身,布靴碾過一片碎藥材,晚了,阿滿體內的殘章紋路會順著血脈爬進心脈。
你瘋了?蘇晚星掀簾進來,終端屏幕亮著跳動的花絡模擬圖,我上午調了鏡湖十年水紋數據,月滿時湖麵會形成磁場漩渦。
你體內的花絡根本不是異象,是活物!
它之前借你吸收星砂,現在要借鏡湖水......她頓了頓,聲音低下去,它要生長。
林澈把玉碴收進袖口,笑時眼尾泛紅:所以更得去。
要是這東西真能帶路找到寒心蓮,總比摸著黑在湖底亂轉強。他拍蘇晚星肩膀,再說了,你設計架構時,沒留過給玩家的?
蘇晚星一怔,沒再攔他。
廢棄碼頭的腥氣裹著潮水漫來,青梭客的漁船像塊沉水礁石,船身裹著深綠吸波苔蘚。
青梭客蹲在船舷敲螺旋槳:雙軸靜音,拆了三艘走私艇湊的。
但雷區千機引線陣是活的,觸到線整片湖都得炸。
所以得先炸主軸節點。鐵鼻老蒯的聲音像砂紙擦鐵板,他拄拐從黑影裡走出來,燒傷的臉在月光下像裂開的陶片,三十年前玄鯨號沉在雷區正下方,貨艙卡著枚未爆魚雷——我爹是大副,說那魚雷引信鏽死了,撞不響,但雷管還能用。他扔出的皮圖落在林澈腳邊,從玄鯨號龍骨裂縫鑽進去,能抄雷區主軸。
林澈蹲下展開皮圖,指節抵著斷裂水道標記:霧鱗兒,潮退三分是幾點?
霧鱗兒不知何時蹲在船頭,赤足沾著水,月光下腳趾甲泛珍珠白。
她歪頭用唇語比劃:三更天,白鴉換崗。接著指向湖心孤燈塔——燈影婆踮腳點燃第七盞琉璃燈,幽藍漫開,湖麵卻像塊黑布,倒映裡隻有燈塔,沒有燈影婆佝僂的身影。
鏡湖照不出活人。青梭客突然開口,聲音比剛才低兩度,我弟出事那天,他媳婦在岸邊喊他名字,湖麵倒影裡隻有船,沒他的人。
林澈閉目,腕間花絡開始有節奏跳動,一下,兩下,和血月清輝共振。
他能感覺到牽引力從湖底升起來,像根無形的線,拴著脈搏往湖心扯。
那就讓死湖,見見活人的拳。他睜眼,眼裡映著血月,青梭客,熱機。
老蒯,守著皮圖指方向。
晚星,你留船上盯終端——花絡波動超閾值,立刻拉警報。
蘇晚星剛要反駁,霧鱗兒突然抓住她手腕,另一隻手快速比劃:他要下水。
林澈已脫了外衣,露出精瘦腰腹,袖口玉碴硌著皮膚。
他踩著船舷往下跳,入水時濺起的水花在月光下碎成銀星。
漁船螺旋槳轉動,裹著吸波苔蘚的船身緩緩沒入黑暗,朝著雷區底下的玄鯨號駛去。
水下通道裡,鏽蝕船骸像巨獸肋骨,在船燈照射下投出扭曲影子。
林澈貼著船底,能摸到船殼上斑駁藤壺,花絡跳動越來越快,幾乎要穿透皮膚。
就在這時,船身突然劇烈震動,前方黑暗裡,一道泛著幽光的影子一閃而過......漁船螺旋槳攪碎水下暗湧,鏽蝕的船骸在探照燈裡投出嶙峋陰影。
林澈貼著船底遊動,橡膠潛水服被藤壺劃得沙沙響,突然,青梭客的通訊器在耳畔炸響:老蒯!
你說的玄鯨號?
那他媽是青梧水軍旗艦骨架!
光束掃過前方,鐵鼻老蒯的呼吸麵罩驟然起霧。
那具橫亙在水下二十米的龐然大物,船首青銅獸首雖已被腐蝕出蜂窩狀孔洞,仍能看出當年二字的鎏金殘痕。
老蒯的手指死死摳住船舷,燒傷的麵皮在水下扭曲成猙獰的波紋——他沒戴潛水手套,結著痂的指腹蹭過船身彈痕,血珠混著氣泡飄起來:就是這兒......他喉間發出破碎的嗚咽,通訊器裡全是水聲雜音,我爹把我塞進底艙時,甲板上的火已經燒到帆索了。
江隱那狗日的......
林澈遊近那道深嵌在船板裡的彈痕,指尖剛觸到金屬邊緣,腕間花絡突然竄起灼痛。
係統提示音在識海炸開:檢測到戰痕殘留,觸發【拓印溯源·初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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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景象驟變。
他站在烈焰蒸騰的甲板上,濃煙裡是焦肉與火藥的刺鼻氣味。
年輕的江隱被兩個甲士架著,嚴世箴青梧水軍統領)的佩刀抵住他咽喉:斷流子,你爹通敵的證據在玄鯨號底艙。刀光一閃,江隱被踹進翻湧的江水,而嚴世箴轉身時,林澈看清了他腰間掛著的半塊焦黑玉碴——和阿滿手心裡的,一模一樣。
林澈嗆了口潛水鏡裡的水,猛地扯下呼吸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