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岩的轟鳴還在耳邊炸響,林澈被熔骨匠的機械臂甩到洞外時,懷裡的夜哭兒正攥著他的衣襟抽噎。
山風卷著焦土味灌進鼻腔,他抬頭便撞進阿奎泛紅的眼眶——那小子半邊臉沾著血,鎧甲裂成破布,卻還硬撐著站得筆挺,像根被雷劈過的青鬆。
“頭狼!”阿奎撲過來時帶起一陣風,差點把夜哭兒撞飛。
林澈手忙腳亂護著孩子,卻被阿奎結結實實抱了個滿懷。
少年的眼淚燙在他頸側,混著血珠滲進衣領:“小旗子斷了三根肋骨,老陳的腿卡在帳篷裡,我……我沒能守住藥箱……”
“傻小子。”林澈揉了揉阿奎亂翹的發頂,餘光掃過不遠處的臨時營地——七零八落的帳篷倒在焦土裡,篝火堆成了黑炭,染血的繃帶被風卷著飄向山坳。
但他看見小旗子正被兩個兄弟架著,衝他比了個歪歪扭扭的大拇指;老陳坐在石頭上,熔骨匠的徒弟正給他接腿骨,疼得直抽氣卻還在罵罵咧咧。
“守人比守東西金貴。”林澈扯下阿奎臉上的血汙布巾,露出少年眼下的青黑,“你熬了三天沒睡吧?”
阿奎張了張嘴,突然被身後的動靜打斷。
“林統領。”
沙啞的男聲像砂紙擦過石片。
林澈轉頭,看見靜麵吏站在焦土上,那張永遠毫無表情的臉此刻裂著血口,左眼窩裡淌著黑血——是自毀前剜出的。
他右手攥著塊染血的羊皮卷,指節發白:“影蝕會在九域的眼線,全在這卷裡。”
林澈瞳孔微縮。
靜麵吏是火種營的紀罪官,專司清理內鬼,他的自毀意味著……
“影蝕會的根,紮在玄淵閣。”靜麵吏踉蹌兩步,羊皮卷“啪”地落在林澈腳邊,“我查了三年,上個月在玄淵閣密室看見……看見他們用玩家意識喂養影氣……”他突然劇烈咳嗽,黑血濺在林澈的護甲上,“現在……現在該你查了。”
話音未落,靜麵吏的身體突然開始崩解。
他的皮膚像被無形的手撕開,露出下麵流動的數據流——不是玩家,是遊戲原住民?
林澈猛地反應過來,伸手去扶,卻隻觸到一團逐漸消散的光霧。
“謝……罪。”
最後兩個字飄散在風裡。
林澈彎腰撿起羊皮卷,指尖觸到卷角的血漬,還帶著餘溫。
“他說的玄淵閣……”蘇晚星的聲音從頸間晶石傳來,帶著幾分冷肅,“是遊戲初期就存在的中立勢力,表麵做情報生意,實際……我參與架構時,他們的權限層級比普通npc高三個等級。”
林澈抬頭,看見蘇晚星正從山坳裡跑來。
她的白大褂沾著草屑,發梢還掛著蛛網,卻難掩眼底的鋒芒。
這是他第一次見她在遊戲裡跑——平時她總像片雲,飄得不急不緩。
“晚星。”他喊了一聲,把夜哭兒遞給阿奎。
孩子卻死死攥著他的袖口,小手指向山坳深處,喉嚨裡發出“咿呀”的急切聲響。
“她感應到了。”
另一個聲音從山坳裡傳來。
林澈循聲望去,看見灰蛾使倚在老槐樹下,墨綠鬥篷上落滿灰燼,肩頭停著隻振翅的灰蛾。
他手裡舉著半塊青銅鑰匙,在夕陽下泛著幽光:“三千小界的門,在等能聽見它呼吸的人。”
夜哭兒突然從阿奎懷裡掙出,赤著腳跑向灰蛾使。
她的小手按在青銅鑰匙上,眼睛亮得驚人——那是林澈在熔岩洞窟裡見過的,地脈共鳴體特有的幽藍。
“門沒鎖。”灰蛾使低頭看著孩子,嘴角勾起抹極淡的笑,“是它在等開門的人。”
蘇晚星的腳步頓在林澈身側。
她盯著青銅鑰匙,喉結滾動:“無諾之閾……原來開啟條件不是武力,是共鳴。”她轉頭看向林澈,目光灼灼,“我在架構組時看過資料,三千小界是遊戲裡的‘記憶碎片’,每個小界都藏著一段被抹除的程序——可能是上古武道傳承,可能是係統漏洞,甚至……”她頓了頓,“可能是遊戲真正的目的。”
林澈摸了摸胸口的龍脊徽章。
剛才在洞窟裡,那枚金屬牌的裂痕又深了些,此刻正貼著皮膚發燙,像在應和夜哭兒的心跳。
他忽然想起燼瞳消散前的話:“替我守好他們。”守好誰?
是火種營的兄弟,還是……遊戲裡所有掙紮著活過的靈魂?
“頭狼!”阿奎突然指著天空。
林澈抬頭,看見成群的灰蛾從山坳裡湧出,繞著老槐樹盤旋成旋渦。
漩渦中心的空氣開始扭曲,露出一道半透明的門——門楣刻著古篆“無諾”,門縫裡滲出的光,像極了燼瞳消散前的淡藍。
夜哭兒鬆開灰蛾使的手,搖搖晃晃走向那扇門。
她的指尖剛觸到門縫,門內便傳來清越的琴音,像有人在彈《高山流水》。
林澈注意到,蘇晚星的手指在身側微微發抖——那是她思考時的習慣動作。
“這門……用的是我設計的‘記憶鎖’。”她輕聲說,“隻有同時擁有‘拓印者的記憶’和‘被拓印者的執念’,才能真正打開。”她轉頭看向林澈,“你拓印過燼瞳的影氣感知,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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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澈點頭。
上周為了追蹤影蝕會,他在廢棄礦洞拓印過燼瞳的殘魂,當時係統提示“拓印不完全,需執念補全”。
“燼瞳的執念是守護。”蘇晚星的目光落在他胸口的龍脊徽章上,“而你的執念……是國術,是兄弟,是‘不做怪物’。”她笑了,眼尾微挑,“所以門在等你,林澈。”
山風掀起林澈的衣擺。
他望著那扇門,忽然想起三個月前第一次進入遊戲時的場景——他站在新手村的破廟前,係統提示“歡迎來到九域江湖”,而他盯著廟門上的積灰,心裡想的是:“這破地方,能容得下國術嗎?”
現在答案就在眼前。
“阿奎。”他轉身,把羊皮卷塞進少年手裡,“帶兄弟去南邊的青竹嶺紮營,熔骨匠的徒弟懂草藥,先把傷養好了。”他又摸出腰間的匕首,在老槐樹上刻了個狼頭標記,“三天後我要是沒回來,帶著名冊去千機閣找唐先生,就說……就說我欠他的酒錢,拿玄淵閣的情報抵。”
阿奎的眼眶又紅了:“頭狼你……”
“老子去開個門,又不是上刀山。”林澈拍了拍他的肩,轉向蘇晚星,“一起?”
蘇晚星沒說話,隻是從白大褂裡摸出塊銀色芯片——那是她藏了三年的架構師權限卡。
芯片貼在門上的瞬間,門縫裡的光突然大盛,琴音裡混進了嬰兒的啼哭、老匠人的錘響、劍客的清嘯——全是林澈拓印過的記憶片段。
夜哭兒回頭,衝他露出顆缺了門牙的笑。
林澈彎腰抱起孩子,感覺龍脊徽章在掌心發燙。
他看向灰蛾使,後者衝他點了點頭:“門裡的路,得用你自己的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