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砂礦區的風,依舊帶著金屬的凜冽和水晶的微甜,但彌漫在空氣中的血腥味,正被狂喜的呼喊聲一點點衝淡。
“我們贏了!我們奪回了礦區!”
“火種營萬歲!林大神萬歲!”
礦工們揮舞著手中的礦鎬,如同揮舞著最榮耀的旗幟。
他們黝黑的臉上,混雜著塵土、汗水與淚水,眼中卻燃燒著劫後餘生的光亮。
砂脊娘,這位堅毅的礦工首領,站在人群的最前方,她那飽經風霜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釋然的笑容。
她大步流星地走到林澈麵前,毫不猶豫地單膝跪地,聲音嘶啞而有力:“林澈大人,從今天起,這片星砂礦區所有產出的三成,都將作為稅賦,上供給火種營!這是我們所有礦工的承諾!”
此言一出,全場歡呼雷動。
三成,對於一個資源點來說,是極重的稅賦,但這代表了他們最徹底的歸心與臣服。
然而,林澈卻笑了。
他伸出手,將砂脊娘扶了起來,動作輕鬆,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砂脊娘,你搞錯了一件事。”
林澈環視著一張張充滿希望與感激的臉,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礦區:“我火種營打天下,是為了讓兄弟們活得有尊嚴,讓朋友們能挺直腰杆。這礦區是你們用命奪回來的,我憑什麼收稅?”
砂脊娘愣住了,所有人都愣住了。
林澈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嘴角勾起一抹玩世不恭的弧度,說出的話卻重若千鈞:
“老子的稅,很貴,貴到礦石付不起。”
他頓了頓,目光如炬,掃過每一個人。
“我隻收一樣東西——人心。”
“我需要的是,當玄淵閣的大軍壓境時,你們敢不敢拿起礦鎬,與火種營並肩作戰;我需要的是,當其他勢力想來摘桃子時,你們會不會把手裡的礦石,優先賣給我們的盟友。”
“你們的忠誠,你們的信賴,你們把火種營當成自家人的這顆心,就是你們要交的唯一的稅。交得起嗎?”
短暫的寂靜後,是山呼海嘯般的回應。
“交得起!”
“誓死追隨火種營!”
砂脊娘熱淚盈眶,她重重地點頭,挺直了因常年彎腰挖礦而微駝的脊背,這一刻,她仿佛才真正站直了。
不遠處的律衡子,呆呆地看著這一幕。
他手中的鐵算盤,仿佛有千斤重。
在玄淵閣,一切都可以被量化,忠誠是可以用貢獻點衡量的,資源是可以用金錢計算的。
他從未見過如此“不合邏輯”的統治方式。
不收物質稅,隻收虛無縹緲的“人心”?
這在律衡子的世界觀裡,是最大的虧本買賣。
可看著礦工們眼中那股能燃儘一切的狂熱火焰,他第一次對自己的“鐵算”產生了懷疑。
這時,一艘華麗的流光浮舟緩緩降落在不遠處,星砂姬帶著幾名護衛從中走出。
她看向林澈的眼神,充滿了複雜的光芒,既有欣賞,也有一絲作為商人的驚歎。
“林營長真是好手段,兵不血刃,就收攏了整個星砂礦區的民心。”星砂姬走上前,遞給林澈一個特製的空間信標,“這是熔骨匠大師的專屬接收信標,我已經讓人將最好的星砂樣本打包,隨時可以通過我們浮舟商會的‘星軌速遞’傳送過去。”
“謝了。”林澈接過信標,隨口問道,“運費怎麼算?我可跟你說,我現在窮得叮當響,最多隻能肉償。”
星砂姬俏臉微紅,啐了一口:“想得美!這次算我個人讚助。不過,我來可不隻是為了送東西。”
她神色一正,認真地說道:“我以浮舟商會第一順位繼承人的身份,正式向火種營提出結盟邀請。從今以後,火種營所有成員在我們商會的交易,都享受七折優惠;你們的戰略物資,我們優先供應;我們的商路,就是你們的情報網。作為回報,我們需要火種營成為我們商會最堅實的武力後盾,尤其是在對抗……玄淵閣的滲透方麵。”
這番話,標誌著火種營不再是盤踞一地的小勢力,而是擁有了跨區域貿易與情報能力的獨立力量。
“成交。”林澈毫不猶豫地伸出手。
星砂姬與他輕輕一握,聯盟就此達成。
她看著林澈的眼睛,低聲提醒:“林澈,你這次的行動,等於是在玄淵閣的臉上狠狠扇了一巴掌。他們絕不會善罷甘休。律衡子和他背後的鐵算隊,就是他們插在各個資源點最重要的一顆釘子,現在這顆釘子被你拔了,你要小心。”
林澈笑了笑,目光瞥向不遠處仍在失神的律衡子,以及他身邊那個一直抱著一杆小木秤、從不出聲的啞秤童。
“釘子嘛,拔出來,也可以釘到彆的地方去。”
他信步走到律衡子麵前。
“想明白了嗎?是回去領罰,繼續當你的算盤主子,還是留下來,當一個真正的人?”
律衡子身體一震,臉色變幻不定。
他一生的信仰都在崩塌,算盤上的數字告訴他應該回去,可眼前看到的一切又在呐喊著讓他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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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掙紮之際,他身邊的啞秤童忽然動了。
這個從始至終都沉默不語的少年,默默地走到林澈麵前,舉起了手中那杆古樸的小木秤。
秤的一頭是空的,另一頭也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