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微光與暗湧
“磐石”基地神經功能康複中心。
空氣裡除了消毒水味，更多了一種高頻電流的微不可聞的嗡鳴。陸遠誌赤裸的上半身布滿細密的汗珠，左臂固定在最新啟用的神經功能電刺激支架裡。這支架不再是簡單的支撐，數根細如發絲的柔性電極精準貼附在他左臂幾處關鍵的神經節點和肌肉群上。
“陸指揮長，準備開始。這次是微電流刺激引導下的主動嘗試，強度很低，但需要您全神貫注去‘感覺’。”康複師小趙的聲音帶著鼓勵，眼神卻緊緊盯著屏幕上複雜的肌電信號圖。
陸遠誌閉上眼，排除乾擾。劇痛是背景音，神經末梢的麻癢刺痛如同永不停歇的噪音。他強迫自己將所有意念沉入那隻沉重、冰冷、仿佛被遺忘的左臂。他想象著握緊戰術匕首的觸感，想象著扣動扳機時指尖的微小回饋。
“開始…食指…嘗試彎曲…”小趙的聲音如同遙遠的引導。
嗡…微弱的電流脈衝流竄過神經。屏幕上代表食指屈肌的區域，出現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幾乎被雜波淹沒的主動生物電信號，微弱得如同一縷青煙，瞬間又被紊亂的神經放電吞噬。沒有肉眼可見的動作。
“有感覺嗎？任何感覺？”小趙追問。
陸遠誌牙關緊咬，腮邊肌肉繃緊，額角青筋跳動。他幾乎耗儘了全部的意誌力去捕捉那稍縱即逝的“指令感”。不是疼痛，不是麻木，是更深層、更模糊的一點牽扯感，在電流脈衝的瞬間，仿佛黑暗深淵裡閃過一粒微塵般的光點，快得抓不住。
“一點點…拉扯？”他聲音嘶啞，帶著不確定的疲憊，“太模糊…抓不住。”
“有感覺就是突破！”小趙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壓抑不住的興奮，指著屏幕上那個剛剛捕捉到的微小信號點，“看！這裡！雖然弱，但它是您自己發出的指令信號！不是被動的電刺激反應！這是神經重建的關鍵一步！堅持住，我們再來！”
陸遠誌猛地睜開眼，死死盯住屏幕上那個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小點。那微塵般的光點，在他眼中卻如同刺破漫長黑暗的第一縷晨曦。他深吸一口氣，如同即將撲向獵物的猛虎，再次將全部心神沉入那片冰冷的虛無之中。汗水順著緊繃的脊背流淌下來。
特殊療養區多感官康複室。
房間的光線是舒適的暖白。輕柔如紗的白噪音在背景中流淌。小七坐在特製的軟椅上，麵前是一個小小的、裝著淺淺一層清水的透明亞克力盆。王嵐坐在他側後方，雙手輕輕搭在他的肩膀上，傳遞著無聲的支持和安全感。
張教授坐在小七對麵，手裡拿著一個造型圓潤、會發出柔和藍光並緩慢旋轉的小海豚玩具。他輕輕地將小海豚的尾巴浸入水中，發出極其輕微、幾乎被白噪音覆蓋的“滴答”水聲。
“小七，聽，”張教授的聲音如同耳語，“水的聲音。像小雨點，很輕，很輕。”
小七的目光被旋轉的藍色小海豚吸引，小臉平靜。當那細微的水聲響起時，他搭在膝蓋上的手指，幾不可察地蜷縮了一下，握住了膝蓋上的衣料。他小小的身體似乎有瞬間的僵硬，如同受驚的小動物繃緊了神經。
張教授沒有停下，也沒有調高音量，隻是極其耐心地，一次又一次，用幾乎相同的力度和角度，重複著這個動作。每一次，都伴隨著那一聲細微到極致的“滴答”。
滴答…小七的手指又蜷了一下。
滴答…他握緊衣料的手指關節微微發白。
滴答…這一次，他握緊的時間似乎短了一瞬？
滴答…他的眉頭微微蹙起，但目光沒有離開水盆和小海豚。
滴答…握緊的手指，在聲音結束後，極其緩慢地…鬆開了一絲。
王嵐的呼吸屏住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兒子肩膀肌肉那細微的鬆弛變化。張教授眼中精光一閃，不動聲色地繼續著。這不再是單純的忍受，而是他正在努力分辨這細微的入侵之聲，嘗試理解它，並調動自己脆弱的神經過濾和適應它。每一次微小的放鬆，都是神經世界艱難跋涉留下的足跡。
基地核心戰略情報分析室。
氣氛凝重。巨大的屏幕上分割顯示著“海蛇島”被摧毀後的廢墟衛星圖、解救兒童的名單和初步體檢報告、以及從主實驗室硬盤裡恢複的部分加密文件片段。空氣中彌漫著硝煙散儘後的冷冽與更深的不安。
“‘斷爪’行動戰術目標達成，成果顯著！”行動指揮官的聲音帶著肯定，但隨即話鋒一轉，手指重重敲在屏幕上幾個被高亮標注的殘缺文件標題上，“但是！我們在核心數據庫裡，發現了大量指向其他區域的高級彆生物標記追蹤記錄！代號‘冬眠’！”
他放大了其中一個文件碎片，上麵隻有殘缺的代號和一個模糊的地理坐標指向——紅海亞丁灣區域。
“敵人早有準備！‘海蛇島’很可能隻是‘淨焰’計劃中暴露的一個次級節點，甚至可能是一個精心布置的誘餌！”情報分析主管麵色嚴峻，“‘斷爪’斬斷的，恐怕隻是‘血鷹’伸出來試探和拖延時間的一隻爪子。他們真正的‘冬眠’核心，我們還未觸及！更關鍵的是，從解救兒童的初步問詢看，他們對小七的稱呼，反複出現一個詞——‘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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