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痛楚、風暴與毒牙
“磐石”基地神經功能康複中心。
那一聲清晰、尖銳的“痛!”字,如同驚雷炸響在寂靜的複健空間。陸遠誌死死抓住左臂支架,指關節因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將那轉瞬即逝卻又無比真實的痛感牢牢鎖住。汗水混著生理性的淚水從眼角滑落,在他蒼白如紙的臉上留下濕痕。那不是悲傷的淚,是衝破無儘黑暗、終於觸摸到一絲存在證明的狂喜與激動!麻木的深淵裂開了一道縫隙,湧出的不是溫暖,是燒灼的鋼針,卻比任何暖意都更讓他振奮!
“感覺到了!遠誌!你真的感覺到了!”陳博士的聲音帶著巨大的驚喜和難以置信,他半跪在輪椅旁,手指飛快地在支架的感應區移動,讀取著微弱的生物電反饋數據,“雖然還很微弱,很不穩定,但這是突破!是信號通路的初步重建!你……”
他的話戛然而止。
刺耳、尖銳、帶著不祥意味的警報聲,穿透了厚重的隔音門,從神經功能修複觀察室的方向隱隱傳來!那聲音如同冰冷的鋼針,瞬間刺穿了陸遠誌剛剛升騰起的狂喜。
陸遠誌眼中的光芒驟然凍結,取而代之的是如墜冰窟的驚恐。他猛地扭頭,充血的眼睛死死盯向警報傳來的方向,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如同被扼住脖子的聲音:
“小七……是……小七!”
巨大的不祥預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他。剛剛找回的左臂痛感,在這驚懼之下,似乎都變得微不足道。他完好的右手猛地抓住輪椅控製杆,不顧身體的極限,試圖強行驅動沉重的輪椅衝向觀察室方向!
“遠誌!冷靜!你不能過去!”陳博士立刻反應過來,死死按住輪椅扶手,聲音急促,“那邊有張教授和最好的醫療團隊!你現在過去幫不上忙,隻會乾擾他們!相信他們!小七會挺過來的!”
陸遠誌的身體在輪椅上劇烈地掙紮了一下,牽動全身的傷痛,讓他悶哼一聲,額角青筋暴起。他看著陳博士眼中同樣寫滿擔憂卻強行鎮定的目光,又聽著那持續不斷、如同催命符般的警報聲,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和深入骨髓的恐懼攥緊了他的心臟。他頹然地鬆開控製杆,身體劇烈地顫抖著,視線卻死死鎖定在觀察室的方向,仿佛要將那扇門看穿。
左臂深處,那剛剛被感知到的、如同鋼針紮刺般的痛楚,此刻在巨大的精神衝擊下,似乎又悄然隱沒,隻留下更深的茫然和一種……同頻共振般的隱痛。仿佛那警報聲,也同時撕扯著他與小七之間某種無形的、脆弱的連接。
神經功能修複觀察室。
警報的紅光瘋狂閃爍,將冰冷的觀察室映照得如同煉獄。各種儀器的蜂鳴聲尖銳刺耳,交織成一片令人心膽俱裂的噪音。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和高效鎮靜劑混合的冰冷氣息。
小七小小的身體被束縛帶輕柔但牢固地固定在治療床上,劇烈的抽搐已經減弱,但間歇性的、無法控製的肌肉痙攣依舊如同電流般在他瘦弱的四肢上竄過。他蒼白的小臉痛苦地扭曲著,嘴唇泛著不正常的青紫色,緊閉的眼皮下,眼球在快速而無規律地轉動。生命體征監測屏幕上,心率、血壓、血氧飽和度都如同過山車般劇烈波動著,紅色的警示數字不斷跳動。
“鎮靜劑起效!神經風暴峰值開始回落!”助手的聲音嘶啞,帶著劫後餘生的疲憊,手指依舊在控製台上飛快操作,調整著神經場調製設備的參數,“基礎生命體征……暫時穩定!但波動幅度依舊巨大!海馬體及顳葉區域活性……混亂度極高!無法評估損傷程度!”
張教授如同瞬間蒼老了十歲,佝僂的身影僵立在床邊,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著兒子痛苦的小臉和屏幕上那代表深層意識區域、依舊如同狂暴亂流般的波形圖。他緊握著小七的手,那隻小手冰冷、微微顫抖,傳遞著生命掙紮的微弱信號。剛才那聲撕心裂肺的尖叫,仿佛還在他耳邊回蕩。
“汙染……是那些‘火種’碎片……”張教授的聲音乾澀嘶啞,如同砂紙摩擦,“它們在……撕裂他……扭曲他剛剛萌生的意識……”
助手沉重地點頭,眼神黯淡:“是的,教授。強烈的外部記憶碎片乾擾,引發了嚴重的神經風暴。雖然風暴暫時平息,但那些碎片……如同嵌入神經通路深處的‘荊棘’,不僅造成了物理層麵的乾擾和可能的損傷,更在意識層麵……”他頓了頓,艱難地說,“……可能已經……汙染了部分新生的記憶基質。小七即使醒來,他的意識世界……可能也……”
後麵的話,助手沒有說下去,但張教授已經明白了那殘酷的潛台詞。那些來自陸遠誌在神經墳場經曆的極致痛苦、手術台上的瀕死恐懼、深海龍吟的毀滅衝擊……這些帶著強烈負麵烙印的碎片,強行植入了兒子脆弱、如同白紙般的新生意識中!它們如同無法清除的病毒,可能已經扭曲了小七感知世界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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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純淨的靈魂,在重建之初,就被迫沾染了不屬於他的、來自深淵的黑暗印記!
巨大的痛苦和冰冷的絕望如同兩隻巨手,狠狠撕扯著張教授的心臟。他看著兒子在藥物作用下依舊顯得痛苦不安的睡顏,看著屏幕上那片代表意識混亂的狂暴波形,一個父親守護的本能,與一個科學家對倫理底線的認知,再次在他靈魂深處進行著慘烈的搏殺。是放任那些“荊棘”繼續存在,寄希望於渺茫的“適應”和“壓製”,賭上兒子意識被永久扭曲甚至崩潰的風險?還是……動用更激進、風險同樣巨大的手段,嘗試強行剝離那些“汙染源”,哪怕可能徹底摧毀所有新生的希望?
他的手,無意識地抓緊了床單,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冰冷的警報紅光映照著他痛苦掙紮的臉龐,如同凝固的雕塑。
西非雨林深處“掘根”行動遭遇點。
死亡的尖嘯在濕熱的密林中短暫爆發,又迅速被更深的寂靜吞噬,隻留下硝煙、血腥和濃烈的殺機。槍聲的回音在林間回蕩,驚起一片飛鳥。
“目標清除!安全!”代號“山貓”的隊員低吼一聲,從偽裝網覆蓋的樹乾上滑落下來,手中的高精度步槍槍口還飄散著淡淡的青煙。剛才那個如同猿猴般蕩下、揮刀劈砍的“幽靈”成員,此刻如同一灘爛泥般倒在腐葉堆裡,眉心一個細小的孔洞正汩汩流出紅白之物。他臉上猙獰的表情還凝固在死亡瞬間,手中的淬毒砍刀跌落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