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微光、毒牙與槍聲
“磐石”基地神經功能康複中心。
警報的黃光透過門縫,在冰冷的地板上投下搖曳的光斑。陸遠誌癱在輪椅上,劫後餘生的虛脫感尚未完全退去,但陳博士那句“掌控它!淨化它!”的話語,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他靈魂深處激起了洶湧的狂瀾。自責、痛苦、無力感……這些負麵情緒並未消失,卻被一股更強大、更決絕的力量死死壓製——那是屬於一個父親、一個戰士的鋼鐵意誌!
他完好的右手,不再顫抖。它穩定得如同磐石,緊緊握住輪椅的控製杆。汗水沿著他緊繃的側臉滑落,深陷的眼窩裡,那雙寒星般的眸子燃燒著近乎自虐的火焰。他不再僅僅是驅動輪椅,而是在用每一次肌肉的收縮、每一次意念的凝聚,去瘋狂地“呼喚”左臂那片麻木的深淵!
“集中!遠誌!意念!想象你的神經通路!想象電流在廢墟中重新流淌!目標……更強的刺激!”陳博士的聲音如同戰鼓,在他耳邊擂響。他調整了左臂支架的參數,微電流刺激的強度和頻率悄然提升。
更強的電流……更強的痛!
陸遠誌死死咬住牙關,牙齦幾乎滲出血絲。肺部撕裂般的痛楚,全身無處不在的鈍痛,此刻都成了他意誌的磨刀石!他將所有的感知,所有的意念,都凝聚成一個尖銳的鑽頭,瘋狂地刺向那片虛無!
“呃啊——!”
一陣比之前清晰、猛烈數倍,如同高壓電瞬間貫穿般的劇痛,毫無征兆地、狂暴地從左臂深處炸開!那不再是鋼針紮刺,更像是燒紅的烙鐵狠狠摁在了神經末梢上!
陸遠誌的身體猛地向上彈起,又被安全帶狠狠勒回椅背!一聲壓抑不住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痛吼從他喉嚨深處迸發!輪椅劇烈晃動!額角瞬間布滿豆大的冷汗!
“感覺到了!很清晰!強度很高!”陳博士的聲音帶著巨大的驚喜和一絲緊張,他迅速記錄著支架傳感器反饋的異常活躍的生物電信號,“堅持住!遠誌!記住這種感覺!掌控它!”
劇痛如同狂潮,瞬間淹沒了陸遠誌的意識。那感覺是如此真實,如此暴烈,仿佛要將他整個人撕裂!但在這毀滅性的痛楚中,一種奇異的感覺也隨之誕生——存在感!那片麻木的虛無之地,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不容置疑地宣告了它的“存在”!儘管這存在,是以最極端痛苦的方式呈現!
“啊……痛!……好……痛!”陸遠誌從牙縫裡擠出斷斷續續的字句,每一個字都帶著劇烈的顫抖和巨大的消耗。他完好的右手死死抓住輪椅扶手,指甲幾乎要嵌進金屬裡,用儘全身力氣去“感受”那劇痛,去“對抗”那劇痛,去嘗試……馴服那劇痛!
這劇痛,是他與小七那被“汙染”的意識世界之間,最直接、最暴烈的連接點!他要抓住它,掌控它,哪怕被它燒成灰燼!
神經功能修複觀察室。
死寂。
屏幕上代表深層意識的區域,依舊是一片令人心悸的沉寂。那些代表新生活性的“螢火”微弱得幾乎不可見,如同風中殘燭。代表“火種”碎片的扭曲乾擾信號,也蟄伏在背景中,如同潛伏在焦土下的毒蛇,隨時準備再次暴起。
張教授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枯坐在兒子床邊。他布滿血絲的眼睛,空洞地望著那片死寂的波形圖,又緩緩移到小七蒼白、在深度鎮靜下毫無知覺的小臉上。助手那句“腦死亡”如同冰冷的喪鐘,還在他腦海中回蕩。
強行剝離?那等同於親手扼殺兒子最後一絲渺茫的生機。
等待?適應?那意味著放任那些帶著毀滅印記的“荊棘”,繼續紮根在兒子脆弱的意識世界,不斷釋放著“汙染”,扭曲著他可能蘇醒的未來。
守護與毀滅,希望與絕望,在他心中交織成一張無法掙脫的網。他枯槁的手指,無意識地、極其輕柔地描摹著小七冰涼的額角,仿佛想撫平那看不見的傷痕。一滴渾濁的淚,無聲地滑落,滴在他布滿老年斑的手背上。
“教授……”助手的聲音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我們……是否啟動‘織夢者’預案的初步階段?嘗試……定向引導神經修複信號,繞過那些乾擾最強烈的荊棘區域?雖然效率極低,但……風險可控。”
“織夢者”預案——一個利用特定頻率神經場和記憶引導,嘗試在受損神經網絡中開辟“旁路”的保守方案。如同在荊棘叢中,尋找一條極其狹窄、極其艱難的迂回小徑。緩慢,艱難,但至少……不會直接摧毀那殘存的焦土。
張教授的目光緩緩聚焦,看著屏幕上那微弱到幾乎熄滅的、代表著基礎神經活性的綠光。那是兒子生命最後的火種。他不能賭,他輸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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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極其緩慢、極其沉重地點了點頭,仿佛這個簡單的動作耗儘了所有力氣。
“……啟動……‘織夢者’……第一階段……”他的聲音嘶啞乾澀,每一個字都透著無儘的疲憊和妥協,“……強度……最低……目標……保護性維持……避免……二次風暴……”
這是無奈之下的苟且。是放棄了對“汙染源”的正麵清除,選擇了在荊棘叢中艱難求存的妥協之路。科學家的理智壓倒了父親孤注一擲的衝動,卻留下更深沉、更絕望的痛苦。他看著兒子沉睡的臉,心中無聲地呐喊:孩子,爸爸能做的,隻有儘力守護住這點微弱的火苗,等待……或許永遠也不會出現的奇跡。
冰冷的儀器嗡鳴聲,如同哀樂,在寂靜的觀察室裡低回。
西非雨林深處“深井”礦坑外圍。
“砰!砰砰砰——!”
“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