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牽動、引爆與碎片
“磐石”基地神經功能康複中心。
汗水順著陸遠誌緊繃的下頜線滑落，砸在冰冷的輪椅扶手上，碎裂開來。他所有的精神，都凝聚在左臂那片混沌的深淵。那裡不再是絕對的虛無，而是彌漫著清晰的、如同鋼針攢刺般的麻癢刺痛。這感覺如同跗骨之蛆，卻帶著一種令人振奮的存在證明。
“集中……意念……驅動……”陳博士低沉的聲音如同戰鼓，在他耳邊擂響，“想象你的手指……屈伸……哪怕隻有一絲……一絲肌肉纖維的收縮……”
陸遠誌緊閉雙眼，牙關緊咬，額角青筋微微賁起。他在意誌的戰場上衝鋒，用儘全身力氣去“命令”那片沉寂的肌肉。神經末梢的刺痛感在極致的專注下被無限放大，如同億萬根燒紅的細針在同時攪動。巨大的消耗讓他的肺部如同破舊的風箱，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撕裂般的痛楚和血腥味。
時間在無聲的對抗中流逝。
就在那劇痛幾乎要將意誌淹沒的臨界點——
他包裹在支架內的左臂……極其極其輕微地……幅度微不可察地……再一次……向內收縮了一下！支架內部精密的壓力傳感器，清晰地捕捉到了這比上一次更明顯一絲的肌肉張力變化！
“好！太好了！遠誌！”陳博士的聲音帶著巨大的激動，“幅度比剛才大了！通路在鞏固！感覺怎麼樣？”
陸遠誌緩緩睜開布滿血絲的眼睛，目光落在左臂支架上。雖然依舊無法看到明顯的動作，但他清晰地“感覺”到了！那片死寂之地，第二次……回應了他的召喚！一種難以言喻的、混合著巨大疲憊和微弱狂喜的暖流，瞬間湧遍他冰冷的身軀。
“……動……了……”他嘶啞地吐出兩個字，嘴角極其艱難地、向上牽扯出一個微小的弧度。那不是笑容，是意誌在廢墟上豎起的第一麵旗幟。
就在這突破的喜悅剛剛升起的瞬間——
“嘀……嘀嘀嘀……”
連接著觀察室的信號線傳導過來的、代表小七生命體征的微弱心跳聲……極其極其微弱地……加快了一絲節奏！緊接著，旁邊屏幕上同步顯示的小七深層意識圖譜中，那幾點頑強閃爍的淡藍色星火……極其極其微弱地……明亮了一瞬！閃爍的頻率，似乎也……活躍了一絲！
如同心電感應！
陸遠誌左臂肌肉的微弱收縮，竟然跨越了物理的阻隔和神經的廢墟，與兒子那在意識深淵中掙紮的微弱星火……產生了某種難以解釋的同步！
“同步……信號……波動……正向反饋……”觀察室那邊，張教授帶著巨大震驚和狂喜的聲音通過通訊器傳來，“遠誌……你的意誌……你的動作……在……牽引著小七！他在……回應你！”
牽引？回應？
陸遠誌猛地扭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向觀察室的方向，仿佛要穿透牆壁看到兒子！他完好的右手，下意識地、極其輕柔地覆蓋在了自己的左臂支架上，仿佛要抓住這剛剛建立起來的、奇跡般的連接。
為了小七……他必須……動得更多！更清晰！
他深吸一口氣，無視身體的極限和無處不在的痛楚，眼神中的疲憊瞬間被一種更加熾熱的執念所取代。他再次閉上眼，凝聚起比剛才更強大的意誌力，如同駕馭著剛剛馴服的野馬，向著左臂那片剛剛蘇醒的“死地”，發起了更強烈的衝鋒！
“磐石”基地神經功能修複觀察室。
屏幕上，那代表小七深層意識的幾點淡藍色星火，在陸遠誌左臂動作信號傳遞過來的瞬間，如同被注入了新的活力，極其微弱卻清晰地明亮、活躍了一瞬！旁邊代表生命基礎的心率線，也極其艱難地向上抬升了微不可察的一格！
這變化，讓所有醫護人員都屏住了呼吸。張教授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那活躍起來的星火，枯槁的手指在控製台上飛快操作，小心翼翼地調整著神經場調製的參數，如同在雷區中排爆。
“教授！快看這裡！”助手的聲音帶著一絲驚疑，指向圖譜的另一個區域。
在那些活躍的藍色星火周圍，那片代表“汙染”的、如同荊棘般蟄伏的扭曲乾擾信號區域……似乎也……被那活躍的星火和陸遠誌強烈的意誌信號……擾動了一下！幾處原本相對沉寂的荊棘尖峰，極其極其微弱地……向上波動了一絲！雖然幅度很小，但帶著一種令人不安的……活性！
“汙染源……被激活了？”助手的臉色瞬間變得凝重，“它們在……回應陸遠誌上校的‘牽引’？”
張教授的心猛地一沉！這既是希望，也是巨大的風險！陸遠誌的意誌如同燈塔，不僅牽引著小七新生的星火，也同時……驚醒了蟄伏的荊棘！這些帶著毀滅印記的碎片，如同被喚醒的毒蛇，可能會再次撲向那微弱的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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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強……核心區域的……保護性神經場……強度……”張教授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緊張，“……壓製……那些荊棘的活性……不能……讓它們……再次……汙染……”
一場無聲的、更加精密的攻防戰，在兒子脆弱意識的微觀戰場上，悄然展開。陸遠誌在康複中心每一次意誌的衝鋒，每一次左臂肌肉的微小收縮，都如同投入湖麵的石子，在這片意識的深淵中，激起希望與危險並存的漣漪。
西非雨林“深井”礦坑深層，通風井豎梯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