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潛淵、共振與漩渦的刻痕
波羅的海無名島鏈東南海域海平麵下800米。
絕對的黑暗。絕對的死寂。絕對的冰冷。
巨大的水壓如同無形的巨手，從四麵八方擠壓而來，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呻吟。隻有深海潛航器“海淵”號外部探照燈的光柱，如同兩道微弱卻倔強的螢火，刺破前方粘稠如墨的海水，照亮了緩緩沉降的、布滿古老藤壺和沉積物的海床岩壁。
“海淵”號內部，幽藍的儀表盤燈光映照著幾張緊繃、肅殺的臉龐。李振坐在主駕駛位，身上穿著特製的重型深海抗壓作戰服，如同包裹在鋼鐵中的戰神。麵罩後的眼神銳利如鷹，死死盯著前方多功能主屏幕。屏幕上，複雜的聲呐掃描圖、地質結構剖麵、深海環境參數以及……那個被高亮標注、散發著不祥紅光的巨大能量源——“黑暗之心”入口，正在視野中緩緩放大。
減壓艙的嗡鳴、生命維持係統的低喘、以及外部水壓擠壓艇殼的細微呻吟，構成了這片死寂深淵唯一的背景音。空氣裡彌漫著冷凝水、機油和人體緊張分泌的汗腺氣味混合的獨特氣息。
“‘霜刃’全體，報告狀態。”李振的聲音透過內部通訊器響起，低沉而穩定，如同磐石投入深水，瞬間驅散了部分壓抑。
“鐵砧就位，抗壓服密封良好，心率……有點快，但還能控製。”頻道裡傳來“鐵砧”甕聲甕氣的回應，帶著一絲強裝的輕鬆。
“夜梟就位，外部掃描無異常，聲呐陣列無鎖定信號……暫時。”“夜梟”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靜，如同冰封的湖麵。
“白鴿……就位。神經穩定劑已就緒。”“白鴿”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顯然仍未從“蜂鳴”犧牲的陰影中完全走出。
“蜂鳴”的位置，由代號“回聲”的頂尖電子對抗專家接替。此刻，“回聲”正全神貫注地盯著麵前複雜的終端屏幕，上麵跳動著代表空間波動和神經能量場的複雜波形：“‘回聲’就位。空間波動讀數穩定在基線以上17，‘守護者’神經場輻射強度……指數級緩慢攀升！隊長，它……好像正在被‘喚醒’！”
“喚醒”……
這個詞讓所有人的心都猛地一沉！張伊森那駭人的警告——“容器”、“門”——以及“深潛者”最後關於“光漩渦”和“低語”的碎片信息，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每個人的神經！這緩慢攀升的讀數，是否就是通道開啟的征兆？
“‘海淵’，減速。抵近目標入口500米。‘夜梟’，釋放‘盲鰻’偵察器。‘回聲’，持續監測波動峰值！任何異常，立刻報告！”李振的聲音沒有絲毫波動，指令清晰而冰冷。他操控著潛航器，如同操控著自己的意誌，在無形的死亡威脅中穩步前行。
“磐石”基地高級神經修複病房。
病房內異常安靜。陽光斜照，在床頭櫃那個沉默的軍綠色保溫杯上投下溫暖的光斑。陸遠誌靠在床上，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專注而明亮。他的左手攤開在特製的感知訓練台上，掌心放著一塊表麵刻有複雜凹槽紋理的康複訓練模塊。
他正嘗試著，極其緩慢地、用新生手指的指腹，沿著凹槽的紋理……描摹。指尖傳來的清晰觸感，讓他能夠“看到”紋路的走向。汗水浸濕了他的額發，巨大的精神消耗讓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但每一次成功的描摹，都讓他眼中閃爍著新生的光芒和探索的興奮。
“很好，遠誌！紋理感知非常清晰！”陳博士在一旁輕聲鼓勵，眼中滿是欣慰，“現在，試著閉上眼睛，隻憑剛才的記憶和指尖的感覺，在心裡‘畫’出這塊紋理的樣子……”
陸遠誌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他將全部意識沉入指尖殘留的觸感記憶，努力在腦海中重構那塊訓練模塊的紋理圖像。
就在他精神高度集中、意識與指尖觸感深度鏈接的瞬間！
嗡——！！！
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尖銳、帶著冰冷混亂和巨大“渴望”意念的……神經脈衝，如同穿過萬米深海和厚重岩層的無形利刺……毫無征兆地、狠狠紮入他的意識深處！
“呃啊——！”
陸遠誌的身體猛地向上弓起！如同被無形的巨錘擊中！口中發出一聲淒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嚎！完好的右手死死抓住床沿，指甲幾乎要嵌進金屬！剛剛凝聚的意誌瞬間被撕裂！腦海中瞬間被一片旋轉的、慘綠色的、充滿無儘吸力的光芒漩渦充斥！那漩渦中心，仿佛有無數冰冷的、非人的“低語”在嘶鳴！劇痛如同億萬根冰針，狠狠刺穿了他的大腦！
“遠誌！！”陳博士和護士驚駭欲絕，撲了上去！
“光……綠光……漩渦……好冷……好吵……”陸遠誌在劇痛中無意識地、破碎地嘶吼著，身體劇烈痙攣，束縛帶深深勒進皮肉！剛剛恢複穩定的神經監測儀屏幕上，代表他核心意識的曲線瞬間飆升到危險的紅區，劇烈波動，瀕臨失控！那片“靜默”的視覺映射區域，也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死水，猛地翻騰起混亂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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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感覺……比在“磐石”基地感應到阿爾卑斯“零號協議”時……更清晰！更冰冷！更恐怖！仿佛有一個巨大的、活著的、饑餓的深淵，正在海底……緩緩張開巨口！
“海淵”號潛航器。
“警報！警報！空間波動讀數異常飆升！突破臨界閾值30！仍在加速！”“回聲”的聲音帶著巨大的驚駭在頻道內炸響！他麵前的終端屏幕上，代表空間波動的曲線如同失控的火箭般垂直上躥！同時，代表“守護者”神經場的輻射強度讀數……瞬間爆表！整個屏幕被刺眼的紅光覆蓋！
幾乎在警報響起的同一刹那！
嗡————！！！
一股前所未有的、如同實質海嘯般的恐怖神經脈衝，混合著一種令人靈魂凍結的、冰冷的空間扭曲感……穿透了“海淵”號厚重的合金外殼，狠狠撞入每個人的腦海！
“呃啊——！”“鐵砧”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感覺腦袋像是要炸開，眼前瞬間閃過無數混亂、充滿負麵情緒的碎片畫麵！
“白鴿”悶哼一聲，身體劇烈顫抖，手中的記錄板脫手掉落，一股強烈的想要放棄一切、融入虛無的絕望感瞬間淹沒了她！
連意誌最堅韌的“夜梟”和“回聲”，動作也瞬間僵直，眼中充滿了巨大的痛苦和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