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冰層下的暗湧、歸家的聲音與顫抖的筆尖
“磐石”基地重症監護中心。
厚重的隔離門無聲滑開，一股混合著消毒水、精密儀器低鳴和沉重氣息的空氣湧出。走廊裡慘白的燈光，將林晚單薄的身影拉得很長。她脫下厚重的棉大衣，交給陪同的女軍官，隻穿著一件素色的高領毛衣，更顯身形纖細。她的臉上沒有淚水，隻有一種近乎透明的平靜，如同暴風雪後的凍湖，掩蓋著深不可測的冰層。
張教授和陳博士早已等在李振的監護室外，臉上帶著深深的歉意和凝重。
“林晚同誌……”張教授的聲音乾澀，不知如何開口。
“張教授，陳博士，辛苦你們了。”林晚的聲音很輕，卻很穩，目光平靜地穿透觀察窗厚厚的玻璃，落在裡麵那個靜靜躺著的身影上。她的眼神，沒有初次麵對這種場麵的慌亂與崩潰，隻有一種沉澱了無數擔憂與等待後的、近乎悲憫的專注。她細細地、一寸寸地掃過李振蒼白灰敗的臉頰，纏滿管線的手腳，最終定格在他緊閉的雙眼上。
“他……現在情況怎麼樣？”林晚的聲音依舊平靜，聽不出波瀾。
陳博士深吸一口氣，儘量用平實的語言描述：“李將軍……生命體征平穩，但……深度昏迷狀態。腦部損傷嚴重，尤其是高位認知區域……目前……醫學上稱之為持續性植物狀態pvs）。自主意識……沒有恢複跡象。”他艱難地說出那個冰冷的診斷。
林晚的身體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隨即穩住。她放在身側的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帶來尖銳的刺痛感，才勉強維持住臉上的平靜。植物狀態……這三個字如同三把冰錐，狠狠刺穿了她一路強撐的平靜。
“我能進去看看他嗎？”她問，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當然可以，但需要穿戴無菌隔離服，時間不能太長。”陳博士連忙道。
幾分鐘後，林晚穿著寬大的藍色無菌服，獨自一人走進了監護室。儀器的嗡鳴聲瞬間變得清晰，混合著呼吸機有節奏的送氣聲，構成一曲冰冷的生命挽歌。
她緩緩走到床邊，每一步都輕得如同羽毛落地。她低下頭，近距離地看著自己的丈夫。這張曾經棱角分明、充滿力量的臉龐，此刻隻剩下脆弱和沉寂。她伸出手，指尖隔著無菌手套，極其輕柔地、小心翼翼地觸碰了一下他臉頰的輪廓，感受著那陌生的冰涼。
沒有回應。隻有監護儀上平穩跳動的光點。
林晚的目光緩緩移動，落在他纏著繃帶、布滿各種留置針頭的手上。這隻手，曾經那麼有力，能輕易抱起年幼的兒子，能穩穩地握緊鋼槍，也能在深夜歸家時，溫柔地拂過她的發梢。如今，它無力地垂在身側，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機。
她的指尖，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溫柔，輕輕覆蓋在李振那隻傷痕累累的手背上。隔著薄薄的手套和繃帶，她感受不到熟悉的體溫，隻有一片死寂的冰涼。
時間仿佛凝固。林晚就這樣靜靜地站著，低著頭，目光膠著在丈夫沉睡的臉上和兩人交疊的手上。沒有哭泣，沒有言語。隻有一種深沉如海的悲傷和一種磐石般的守護意誌，在這小小的空間裡無聲地流淌。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極其輕微地吸了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她緩緩俯下身，湊到李振的耳邊，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輕柔得如同歎息的聲音低語：
“阿振……我來了……”
“兒子……他很想你……每天都在問爸爸什麼時候回家……他說他學會了打軍體拳，要打給你看……”
“家裡的君子蘭……又開花了……你最喜歡的那盆……”
“彆睡太久……我們……都在等你……”
她的聲音輕柔，絮絮叨叨地說著家裡最瑣碎、最溫暖的日常。沒有呼喚，沒有哀求，隻有平淡的敘述，如同無數次他在深夜歸來時，她在床頭燈下的低語。
就在她低語的某個瞬間！
李振那隻被她指尖輕輕覆蓋的手……食指的指尖……極其微弱地……極其難以察覺地……顫動了一下！
幅度小到連旁邊的肌電監測儀都未能捕捉到明顯的信號波動！隻有林晚覆蓋其上的指尖，感受到了一絲微乎其微的、如同蝴蝶振翅般的觸動！
林晚的身體瞬間僵住！呼吸驟然停止！她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住李振依舊緊閉的雙眼和毫無表情的臉龐！是錯覺嗎？是她的過度期望產生的幻覺嗎？
她屏住呼吸，心臟在胸腔裡狂跳，幾乎要衝破肋骨！她再次將所有的注意力凝聚在指尖，死死感受著丈夫手背的每一絲細微變化。
一秒……兩秒……
死寂。
就在林晚的心一點點沉下去，幾乎要確認那是幻覺時——
那食指的指尖，又極其微弱地……顫動了一下！比第一次更加微弱，卻真實地傳遞到了林晚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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