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晨光、撫痕與沉寂的回響
“磐石”基地醫療區黎明。
晨曦透過高強度防彈玻璃窗,在冰冷的走廊地板上投下淡金色的光斑,驅散了部分徹夜值守的疲憊和消毒水的凜冽。基地內部,經過短暫的喧囂後,重新進入一種有序的、帶著戰後餘韻的忙碌。
特殊觀察區。
這裡是臨時為“深淵行者”號歸航人員開辟的靜養區。房間寬敞明亮,設施齊全,但空氣中依舊彌漫著淡淡的藥味和深海歸來者身上特有的、難以消散的鹹腥與金屬氣息。
夜梟靠坐在病床上,上身赤裸,露出精悍卻布滿新舊傷痕的胸膛。額角的傷口已經由專業軍醫重新清洗縫合,貼上了乾淨的敷料。他閉著眼,眉頭微蹙,任由一名年輕的女軍醫小心翼翼地處理他左臂上一道被飛濺金屬碎片劃開的、不算深但皮肉外翻的傷口。消毒藥水刺激傷口的疼痛讓他肌肉本能地繃緊,但他連哼都沒哼一聲,仿佛那疼痛屬於彆人。
“夜梟隊長,傷口清理完畢,縫合很順利,注意彆沾水,按時換藥。”女軍醫手法利落,包紮好傷口,聲音帶著職業的乾練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敬意。
“嗯。”夜梟隻應了一個字,睜開眼,目光沉靜如水,看不出絲毫情緒波動。他活動了一下包紮好的手臂,確認不影響活動,便拿起疊放在床頭的乾淨作訓服準備套上。
病房門被推開,張教授和陳博士走了進來,身後跟著捧著記錄板的助理。
“感覺怎麼樣?”張教授目光掃過夜梟額角的敷料和包紮的手臂,語氣關切但直接。
“皮外傷,不影響。”夜梟的回答簡短有力,迅速穿好上衣,遮住了那些戰鬥的印記,仿佛要將所有的傷痛都掩蓋在軍裝之下。
“精神層麵呢?”陳博士緊盯著夜梟的眼睛,語氣帶著科學家的探究,“那東西最後的脈衝攻擊,強度遠超西伯利亞礦洞的‘守護者’。殘留的幻象或乾擾感?”
夜梟沉默了幾秒,似乎在仔細感受。他握了握拳,指關節發出輕微的聲響。“幻象有殘留,”他聲音低沉,“金屬扭曲、蠕動的畫麵……還有那種……冰冷的滑膩感。但很淡,能壓住。比剛中招時好很多。”他頓了頓,補充道,“‘白鴿’和‘回聲’的情況比我嚴重些,還在接受神經舒緩治療。”
“意料之中。”陳博士點點頭,在記錄板上快速寫著,“那種混合攻擊直接針對神經係統,恢複需要時間。我們會持續監測,提供必要的輔助治療。”
張教授的目光落在夜梟放在床頭櫃上的一個小密封袋上,裡麵裝著一塊染血的、扭曲的金屬碎片。“那是……”
“‘深淵行者’號內部的碎片。”夜梟的聲音沒有波瀾,拿起那個小袋子,冰冷的金屬隔著塑料硌著他的掌心,“爆炸衝擊崩飛的。留個紀念。”紀念那場深海的雷霆,紀念死裡逃生,也紀念那些在後方承受著無形衝擊的戰友。
張教授深深看了他一眼,沒有再多說什麼。戰士的紀念,自有其沉重的方式。
李振重症監護室。
晨光同樣溫柔地灑進病房,給冰冷的儀器鍍上一層暖色。李振依舊沉睡,但呼吸比昨夜平穩了許多,緊鎖的眉頭也舒展了些許。過度消耗帶來的深度疲憊如同厚繭,包裹著他混亂的意識。
林晚趴在床邊,枕著自己的手臂睡著了。她的側臉壓著病床潔白的床單,留下淺淺的印痕,睫毛上還掛著未乾的淚珠。受傷的左手手腕露在被子外,固定繃帶下,深紫色的淤痕在晨光中顯得格外刺目。即使是在睡夢中,她的右手依舊無意識地搭在李振沒有受傷的那隻手上,指尖輕輕觸碰著他的指尖。
護士輕手輕腳地進來記錄數據,看到這一幕,動作放得更輕了。她小心地給林晚披上一條薄毯,目光落在林晚手腕的淤紫上,又看看李振沉睡中似乎因這份“連接”而略微放鬆的麵容,眼中充滿了無聲的敬意。
張教授和陳博士站在門口,透過觀察窗看著裡麵。李振的生命體征數據穩定在安全範圍,腦電圖上的紊亂波動雖然依舊存在,但那種狂暴的震蕩已經平息,如同風暴過後的海麵,雖然波濤未平,卻不再有毀天滅地的氣勢。
“林晚同誌……是真正的‘錨’。”陳博士的聲音很輕,帶著感歎,“她的存在,她的傷痕,甚至她疲憊的睡姿……都在傳遞著一種最原始也最強大的‘安全信號’。”
“嗯。”張教授的目光落在林晚手腕的淤紫上,又移向李振那被林晚指尖觸碰的手,“家與責任的具象化。這是任何神經引導技術都無法替代的。後續的治療,她的參與是關鍵。”他轉向陳博士,“陸遠誌那邊?”
陳博士的表情瞬間凝重起來,搖了搖頭。
“星火”神經引導核心艙。
這裡沒有晨光,隻有儀器幽藍的冷光,永恒不變。維生設備的嗡鳴是唯一的背景音。陸遠誌的狀態如同凝固在時間琥珀中的標本,蒼白、沉寂、毫無生氣。呼吸機規律地推送著氣體,是他與這個世界唯一的、被動的聯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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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不同的,是他那隻微攏的左手。無名指依舊保持著那極其微弱卻固執的彎曲,指尖輕輕搭在掌心中那塊“anvi”兵牌的邊緣。兵牌表麵那些細微的、如同能量灼燒留下的蛛網狀紋路,在幽藍的光線下,偶爾會閃過一絲極其微弱、稍縱即逝的黯淡流光,仿佛在回應著某種無聲的呼喚。
陳博士站在觀察窗前,手裡拿著最新的監測數據。屏幕上,代表陸遠誌神經活動的基線依舊低平得令人心焦,如同一條瀕臨消失的地平線。然而,在極其精密的頻譜放大分析圖上,在那片代表深度沉寂的“穀底”邊緣,幾個極其微弱的、呈現特定頻率組合的“點狀尖峰”被捕捉到了。這些尖峰出現的時間……與兵牌表麵捕捉到微弱流光的時間,高度同步!
“看這裡!”陳博士的聲音帶著一絲壓抑的激動,指著屏幕上幾乎重疊的時間標記點,“神經沉寂基線邊緣的微電活動尖峰一個幾乎看不見的小凸起),與兵牌表麵能量紋路感應的微弱信號另一個同樣微小的凸起),幾乎同時出現!雖然強度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計,但……存在同步性!”
助手湊近屏幕,仔細辨認,眼中也閃過一絲驚訝:“真的!雖然主體意識毫無反應,但……烙印殘留的本能……或者說,是承載了烙印信息的兵牌本身,與主體最底層、最沉寂的神經活動……產生了某種……極其微弱的、無意識的‘共振’?”
“不是主動的共振,”陳博士糾正道,眼神銳利如鷹,“更像是……沉寂的湖底,被投入了一顆極小的石子,石子本身兵牌信號)激起的漣漪神經微電活動)微弱到無法察覺,但儀器捕捉到了它們‘同時落下’的證據!”他猛地看向觀察窗內陸遠誌那隻搭著兵牌的手,那個固執的觸碰姿態,“這個姿態……不是偶然!它是烙印與載體之間……最後的物理連接點!是信號傳遞的‘橋梁’!”
一個大膽到近乎瘋狂的計劃雛形,在陳博士腦海中迅速成型。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記錄!‘烙印載體沉寂神經微連接’現象初步確認!立刻調整神經穩定場!嘗試將兵牌感應到的微弱環境信號……反向、極低強度地輸入!目標不是喚醒意識,是……強化這條‘沉寂之橋’!看看這條‘死水微瀾’的通道……能否……被拓寬一點點!”
命令下達。技術人員緊張地操作著。一股極其微弱、經過特殊調製的環境背景信號模擬基地安全的聲波、恒定的燈光頻率等),被小心翼翼地引導,注入那塊承載著犧牲者印記的冰冷兵牌。
核心艙內,一切如常。陸遠誌依舊沉睡。兵牌表麵的微弱流光依舊偶爾閃現,頻率似乎……並無明顯改變。
但在那精密到極致的神經活動頻譜圖上,代表沉寂基線邊緣的“點狀尖峰”……出現的頻率,似乎……極其極其微弱地……增加了一絲。如同死寂的沙漠深處,一滴水珠落下,激起的塵埃幾乎無法看見,卻真實存在。
陳博士死死盯著屏幕,布滿血絲的眼睛裡,燃燒著科學家近乎偏執的執著和一絲微弱的、名為希望的火光。
“遠誌……你聽到了嗎?哪怕隻有億萬分之一……這是……回家的路標……”
晨光在基地的其他角落鋪開,照亮了歸港戰士的療傷之路,溫暖著守護者的疲憊身軀。而在最深沉的沉寂之地,一縷由冰冷金屬和犧牲印記維係的、微弱到幾乎不存在的“回響”,正頑強地抵抗著永恒的黑暗,試圖在意識的廢墟上,標記出一條歸途的路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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