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沉默的烙印、延伸的共鳴與歸途的音節
“磐石”基地特殊診療室。
冰冷的燈光下,沉默如同厚重的幕布,籠罩著房間。夜梟依舊挺直地坐在金屬椅上,背心下的肌肉線條因緊繃而微微隆起,如同隨時準備出擊的獵豹。額角紗布邊緣滲出的新鮮藥膏顏色更深了些。左臂的繃帶下,縫合的傷口傳來陣陣鈍痛,如同深海怪獸的利齒殘留的咬痕。
心理專家蘇晴的目光溫和而銳利,如同最精密的探針,試圖穿透他岩石般堅硬的外殼。她沒有再追問“海龍”號最後的撞擊,也沒有觸碰“白鴿”的傷情。她換了一個方向。
“回到基地後,睡得著嗎?”她的聲音依舊輕柔,卻像投入死水的石子。
夜梟的目光從虛空中收回,冷冷地掃了她一眼,沒有回答。但蘇晴敏銳地捕捉到,當他聽到“睡”這個字時,他搭在膝蓋上的右手……食指的指尖……極其輕微地……蜷縮了一下。動作細微得如同呼吸,卻帶著一種本能的抗拒。
“閉上眼睛呢?”蘇晴追問,聲音放得更輕,“當周圍安靜下來,隻有你自己的時候……腦海裡……會出現什麼?”
這一次,夜梟的沉默更久。他的下頜線繃得如同刀削,眼神深處那片沉寂的冰湖之下,仿佛有暗流洶湧。他緩緩抬起右手,不是按向胸口,而是……極其緩慢地……撫過自己左臂上那道被繃帶覆蓋的撕裂傷。指尖隔著繃帶,感受著下麵皮膚和肌肉傳來的、帶著生命脈動的抽痛。
“……深水……壓力……”他的聲音乾澀沙啞,仿佛從生鏽的喉管裡艱難擠出,“……金屬……扭曲……尖叫……”每一個詞都帶著冰冷的寒意和實質般的重量,仿佛不是描述,而是將深海的碎片直接傾倒出來。他沒有說恐懼,但那緊抿的嘴唇和撫過傷口時指尖不易察覺的顫抖,比任何嘶吼都更清晰地傳達著烙印在神經深處的、無聲的驚悸。
蘇晴沒有打斷,隻是靜靜地聽著,目光落在他那因壓抑情緒而微微顫抖的指尖上。她知道,對於夜梟這樣的戰士,承認恐懼本身,就是一道難以逾越的深淵。這破碎的描述,已是他能給予的最大坦誠。
“那些聲音……那些畫麵……”蘇晴的聲音帶著理解,卻不容回避,“它們就像深海的幽靈,會一直跟著你。試圖忘記或者推開它們,隻會讓它們更強大。或許……我們可以嘗試……給它們一個位置?承認它們存在,但不讓它們主宰你?”
夜梟的指尖停止了顫抖,卻收攏成拳,指節再次泛白。他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隻是重新將目光投向虛空,那片沉寂的冰湖重新覆蓋了翻湧的暗流。給那些幽靈位置?談何容易。那烙印如同刻進骨髓的低語,每一次心跳都伴隨著冰冷的回響。
“磐石”基地李振監護室。
陽光透過百葉窗,在潔白的被單上投下溫暖的光帶。李振靠坐在床頭,鼻氧管輸送著清新的氣流。他的眼神雖然依舊帶著大病初愈的虛弱和一絲揮之不去的迷茫,但焦點已經能夠更穩定地停留在林晚身上,偶爾也會好奇地掃過窗外的陽光和房間裡的儀器。
林晚坐在床邊,手裡拿著一個平板電腦,屏幕上顯示著小石頭最新的畫作——一個穿著綠色軍裝、胸口畫著大大紅星的“超人爸爸”,腳下踩著幾個黑乎乎的“壞蛋”,背景是藍色的海洋和金色的陽光。
“看,阿振,小石頭畫的你。”林晚的聲音帶著溫柔的笑意,將屏幕湊近李振,“他說爸爸是大英雄,把海裡的壞蛋怪獸都打跑了,坐著大船回家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用沒受傷的左手,輕輕握住李振放在被子上的右手。
李振的目光被屏幕上鮮豔的色彩吸引,渙散的瞳孔努力地聚焦。他看著那個“超人爸爸”,嘴唇無聲地翕動著,似乎在嘗試理解。當林晚提到“回家”時,他那渙散的目光……極其艱難地……從屏幕上移開,緩緩地……轉向了林晚的臉!眼神裡帶著一絲困惑,一絲探尋,還有一絲……極其微弱的、被喚醒的歸屬感?
“……家……”一個極其微弱、嘶啞的音節,艱難地從他喉嚨裡擠出。
“對!家!我們的家!”林晚的眼中瞬間湧上淚光,她更緊地握住李振的手,聲音帶著巨大的激動和安撫,“等你再好一點,我們就回家!小石頭天天念叨你呢!”
就在這時!
隔壁“星火”核心艙!
林晚那充滿“家”的溫暖與期盼的聲音信號,通過拾音器和輸入係統,在兵牌表麵激起的純淨藍光……亮度穩定而柔和。
神經活動監測儀上,那條純淨的諧振基線……毫無征兆地……出現了一個極其微小卻清晰的……向上波動!如同平靜湖麵被投入了一顆極小的石子。
與此同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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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測圖上,陸遠誌胸口和右臂的肌電信號點……活躍度同步出現了微弱的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