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岔路、抉擇與拚圖
“磐石”基地物理治療室。
進步並非總是一條直線。今天，李振麵對的是一條“岔路”。治療師在他麵前放置了兩個不同高度的踏板——一個約十公分，另一個則高達二十公分。目標不再是簡單的站立或移動，而是……踏上不同高度的台階。這需要更精細的重心控製、更強的腿部爆發力，以及……對不同難度任務的判斷與抉擇。
李振站在起點，目光在兩個踏板之間遊移。左腿舊傷處傳來熟悉的酸脹提醒，仿佛在警告他不要冒進。十公分的那個，看起來穩妥，幾乎就是之前訓練的延伸。而二十公分的那個，則像一道小小的懸崖，充滿了未知的風險。
治療師沒有催促，隻是靜靜觀察。林晚站在一旁，手心微微出汗。
李振的眉頭微微蹙起。他先嘗試性地向十公分的踏板抬了抬腳，肌肉記憶讓他覺得這似乎可行。但就在腳即將落下的瞬間，他……停住了。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個更高的二十公分踏板。
一股不服輸的勁頭在他眼中閃過。康複，不僅僅是恢複功能，更是……重新找回挑戰極限的勇氣。
他深吸一口氣，目光鎖定二十公分的踏板，身體微微下沉。
動了！
他的右腿……帶著一種比以往更果斷的勢頭……抬起！腳掌精準地……踏上了二十公分踏板的邊緣！
然而，高度帶來的不穩定性遠超他的預期！在身體重量壓上去的瞬間，重心猛地向後一仰！
“小心！”林晚驚呼！
李振悶哼一聲，左腿那本就脆弱的平衡瞬間被打破，整個人不受控製地向後踉蹌！
治療師眼疾手快，一把從後麵扶住了他，才避免了他摔倒在地。
李振靠在治療師身上，劇烈地喘息著，臉色因瞬間的失衡而有些發白。他低頭看著那個二十公分的踏板，眼神中沒有懊悔，隻有……一種被現實檢驗後的……冷靜評估。
他推開治療師的手，示意自己可以。他沒有立刻再去挑戰那個高的，而是……轉身，極其穩定地……一步踏上了那個十公分的踏板。站穩，轉身，下來。動作流暢，毫無滯澀。
然後，他再次看向那個二十公分的踏板。這一次，他沒有貿然嘗試。他開始在原地，模擬著踏上高台階時，重心需要前移的幅度，以及核心需要收緊的程度。他在……分析失敗的原因，規劃下一次的嘗試。
這條康複的岔路，讓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勇氣需要與精準的判斷和充分的準備相結合。每一次“錯誤”的選擇，隻要善於總結，都會成為通往最終成功的……必經之路。
“星火”神經引導核心艙。
控製室內，陳博士正在觀察一個全新的現象。他們嘗試輸入兩種截然不同、甚至相互衝突的“情感頻率”信號——一種是模擬林晚極度悲傷時的低頻波動，另一種則是模擬小石頭歡快笑聲的高頻波動。兩種信號被同時、等強度地輸入。
起初，神經諧振基線出現了一陣短暫的、混亂的擾動，仿佛不知該如何應對這矛盾的信息。
但很快，驚人的事情發生了！
基線……並未偏向任何一種情緒，而是……在兩種頻率之間，找到了一種微妙的“平衡點”，以一種低於兩者峰值、卻異常穩定的中間頻率……持續振蕩！仿佛在說：我接收到了所有的情感，但我選擇……保持自身的穩定！
更關鍵的是兵牌的反應！
在兩種矛盾信號輸入時，兵牌的能量輸出……並未出現波動或衰減，而是……維持著一種恒定的、溫和的輸出水平！那純淨的藍光，沒有絲毫雜色，如同最深的海水，能容納所有的波瀾，卻始終保持著自己的深邃。
“通道具備……情感衝突緩衝與穩態維持機製！”助手的聲音帶著敬畏，“它不是一個簡單的放大器……它是一個……擁有高級自穩功能的‘情感阻尼器’！它能過濾掉極端情緒的衝擊，保護主體意識不受侵害，同時……維持生命能量最基礎的、最平穩的輸送！”
陳博士的目光緊緊鎖定著那條在矛盾中找到了自身平衡的基線，心中豁然開朗。這條紐帶，其最核心的功能，或許不是傳遞某種特定的情感，而是……在紛繁複雜、甚至矛盾衝突的外部情感環境中，為陸遠誌那脆弱的生命火種，構建一個絕對穩定的……“內部環境”！它是在風暴中，緊緊守護著那盞微光燈塔的……最忠誠的防波堤。
“磐石”基地藝術治療室。
白色的沙盤被重新請了回來。但今天，“白鴿”沒有去動那些沙子或模型。蘇晴給了他一個新的工具——一盒彩色積木。形狀各異，顏色繽紛。
他沒有像其他康複者那樣試圖搭建什麼具象的東西房子、塔樓）。他隻是……將積木一塊、一塊地從盒子裡拿出來，放在麵前的桌子上。動作緩慢，帶著一種若有所思的審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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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起一塊紅色的長方體，看了看，放在桌子左邊。
拿起一塊藍色的三角體，端詳片刻，放在右邊。
一塊黃色的圓柱體，放在中間……
他像是在進行一項無人能懂的……分類工作。但他的分類標準似乎並不明確，不是按顏色，不是按形狀。他更像是……憑藉著某種內心的、模糊的“感覺”，在安置這些積木。
蘇晴沒有打擾，她意識到，這或許是他內心世界那些碎片化的記憶、情感、恐懼的一種……無意識的“外化”與“整理”。
當他將十幾塊積木都拿出來，在桌上擺成了一個鬆散而無規律的陣列時，他停了下來。他的目光在這些色彩斑斕的積木上緩緩移動，眉頭微微皺著，仿佛在努力辨認著什麼，又像是在……嘗試理解自己剛剛無意識創造出來的這個“圖案”。
他伸出手指，極其緩慢地……觸碰了一下那塊紅色的長方體。然後，他的手指移向那塊藍色的三角體。在兩個積木之間，他的手指停頓了，懸在空中。
他的嘴唇無聲地翕動著，眼神中充滿了困惑與一種……試圖建立連接的渴望。這些積木，就像他腦海中那些無法用語言組織起來的、破碎的思緒和感受。他能夠把它們“拿”出來，擺在麵前，卻還不知道該如何將它們……拚合成一個有意義的故事。
這個由無序積木構成的陣列，是他內心碎片世界的……第一次無聲的“展覽”。雖然雜亂，雖然無法解讀，但將這些內在的碎片外化出來，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進步。這是他嘗試理解和管理內心混沌的……第一步，也是最關鍵的一步。他開始像一個麵對一堆散亂拚圖的人，雖然還不知道全貌是什麼，但至少……他已經把所有的碎片，都攤開在了陽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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