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舟是被軍靴踩在石板路上的“噔噔”聲驚醒的。
意識回籠的瞬間，鼻尖先捕捉到陌生的氣息——不是他熟悉的辦公室香薰味，而是混著煤煙、豆漿熱氣和淡淡硝煙的味道，像是從老電影裡跑出來的場景。他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正靠在一輛黑色的軍用吉普車後座，身上穿的也不是定製西裝，而是一套深灰色的民國軍裝，肩章上的星徽閃著冷光。
“司令，您醒了？”駕駛座的副官轉過頭，臉上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擔憂，“剛才您靠在這兒睡著了，嘴裡還念叨著什麼……好像是個姑娘的名字，沒聽清。”
姑娘的名字？陸沉舟皺緊眉頭，腦子裡一片空白，像是被人用橡皮擦過一樣，除了“陸沉舟”這個名字和“軍閥司令”的身份，其他關於“過去”的記憶全是模糊的霧。他下意識摸向口袋，指尖觸到一張泛黃的紙條，展開一看，娟秀的字跡落在紙上，帶著點溫潤的墨香：
“陸司令，我叫蘇念，每天早上七點，在師範學校門口的豆漿攤等你。記得吃早飯，彆空著肚子去軍營。”
蘇念？
這個名字像一顆小石子，投進他空蕩蕩的記憶裡，泛起一圈微弱的漣漪，卻沒引出任何具體的畫麵。他盯著“豆漿攤”“師範學校”這幾個字，心裡莫名升起一股焦躁——好像他必須去那個地方，好像如果不去，就會錯過什麼重要的事。
“現在幾點？”陸沉舟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卻難掩軍人的沉穩。
“六點五十，司令。”副官看了眼懷表，“離您和師範學校的合作簽約還有一個小時，我們現在過去，正好能趕上……就是不知道那位蘇小姐，還在不在豆漿攤等您。”
“蘇小姐？”陸沉舟抓住這個關鍵詞，“我和她很熟？”
副官愣了一下，眼神裡的擔憂更濃了：“司令，您……又忘了？”他斟酌著語氣，像是怕刺激到陸沉舟，“您和蘇小姐認識快一個月了，她是師範學校的國文老師，之前幫您整理過軍民合作的文件。而且……您昨天還說，今天要陪她去書店買新到的詩集。”
又忘了？陸沉舟的心沉了下去。“又”這個字，暗示著這種“遺忘”不是第一次發生。他再看手裡的紙條，字跡末尾畫著一個小小的太陽圖案，和霸總世界裡蘇念送他的風車圖案一模一樣——這個細節像根細針，輕輕紮了他一下，卻還是沒捅破記憶的霧。
“開車，去師範學校。”陸沉舟把紙條疊好，放進貼身的口袋裡，指尖反複摩挲著“蘇念”兩個字，心裡的焦躁變成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執念。
軍用吉普車在石板路上顛簸前行，車窗外的景象漸漸清晰——青灰色的磚牆，掛著紅燈籠的商鋪，穿著學生裝的姑娘們挎著書包走過，偶爾能看到穿軍裝的士兵列隊經過，空氣中的豆漿香也越來越濃。陸沉舟的心跳莫名加快，像是在期待什麼，又像是在害怕什麼。
七點整，車停在師範學校門口。陸沉舟推開車門，一眼就看到了街角的豆漿攤——木質的小推車，冒著熱氣的鐵鍋，老板娘正忙著給客人盛豆漿，而攤位前站著的那個姑娘，穿著一身月白色的藍布旗袍，烏黑的頭發挽成簡單的發髻，發梢彆著一朵白色的山茶花，正低頭看著手裡的書，陽光落在她身上，像鍍了層柔和的光。
是她。
哪怕沒有任何記憶，陸沉舟也能確定——這就是紙條上的蘇念。
他快步走過去，腳步聲驚動了姑娘。蘇念抬起頭，看到他時，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像盛滿了星星，嘴角也揚起溫柔的笑：“陸司令，你來了？今天沒遲到。”
她的聲音軟軟的，帶著點江南口音，落在陸沉舟耳朵裡，竟讓他覺得格外熟悉，像是聽過無數次一樣。可他張了張嘴，卻隻能說出一句生硬的話：“你……等很久了？”
蘇念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底飛快地閃過一絲失落，卻很快又掩飾過去，笑著搖頭：“沒有，我也剛到。老板娘，兩碗豆漿，兩個茶葉蛋，再來兩根油條。”她熟練地報著菜單，像是早就知道他的口味。
陸沉舟站在她身邊，看著她從帆布包裡拿出一個乾淨的瓷碗，又從包裡翻出一張油紙，仔細地把油條包好，動作自然得像是做過千百遍。他想開口問“我們以前到底是什麼關係”，可話到嘴邊，又怕暴露自己“遺忘”的事實，隻能沉默地看著她。
“陸司令，你今天好像有點不一樣。”蘇念把裝好的油條遞給陸沉舟，眼神裡帶著幾分試探，“是不是軍營裡出什麼事了？”
“沒有。”陸沉舟接過油條，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溫熱的觸感傳來，他的手猛地縮了一下，心裡的漣漪又擴大了幾分，“就是……昨晚沒睡好。”
這個借口很蹩腳，連他自己都覺得牽強。蘇念卻沒追問，隻是把豆漿碗遞給他，輕聲說：“那一會兒簽約的時候，要是累了，就先歇會兒。文件我已經幫你整理好了，放在你的公文包裡，重點內容都用紅筆標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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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沉舟低頭看著手裡的豆漿碗，白瓷碗上有個小小的缺口，像是用了很久的樣子。他喝了一口豆漿，溫熱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去，帶著淡淡的甜香，竟讓他想起了霸總世界裡蘇念送他的熱咖啡——那種讓人安心的溫度，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