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汪少東家穿著蜀錦長衫,腰間的玉佩是用鹽稅買的,此刻卻冰涼刺骨。
汪老爺狠狠瞪了他一眼:
“往哪跑?左良玉的兵在安慶,清軍快到徐州,天下之大,哪還有咱們的容身地?”
“巡鹽禦史掌著彈劾大權,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他忽然想起十年前見過的鄭芝龍,那位海盜出身的福建總兵,也是用商船和刀槍,在亂世裡殺出條活路。
“備厚禮,去見鄭禦史。”
汪老爺咬咬牙。
“把浮引都清出來,就說願捐給朝廷充軍餉,求禦史大人網開一麵。”
鄭森在汪府見到那五千引浮引的賬冊時,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汪老板,”鄭森將賬冊推回去,“浮引抵軍餉可以,但我有三個督查條件。”
他伸出三根手指:
“一,鹽場的鹽丁月錢由票號代發,我派專人督查;”
“二,各場的倉廩須接受巡鹽禦史衙門核查,杜絕虛報;”
“三,每引鹽抽兩文錢建義倉,賬目按月報我衙門。”
汪老爺的臉瞬間白了。
這三條看似溫和,實則借著督查之權,斷了鹽商盤剝鹽丁、虛報產量的路。
可看著鄭森身後甘輝腰間的刀,想起巡鹽禦史彈劾的威力,他隻能點頭。
比起左良玉“劫富濟貧”的名聲,這位鄭禦史已經算仁慈了。
消息傳回江陰時,徐府的算盤珠子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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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嶽癱坐在太師椅上,寶藍錦袍的前襟沾著酒漬,手裡的酒杯“哐當”落地。
“他......他竟成了巡鹽禦史?”
徐嶽想起那日在票號被鄭森無視的屈辱,想起自己獻了五千兩銀子隻換來張捷一句空話,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天靈蓋。
管家在一旁唉聲歎氣:“三公子,咱們典給徽商的桑田,怕是贖不回來了。”
鄭氏票號在江陰開了分號,百姓都去兌米,徽州當鋪的銀子早就周轉不開。
此刻,從淮安火速返回的鄭森,正在江陰城外查看新砌的糧倉。
馮厚敦帶著文廟的生員們登記糧冊,筆尖劃過紙頁的沙沙聲裡,混著鄉勇操練的呐喊。
“馮先生,這些糧夠城西百姓吃三個月。”
鄭森指著倉廩裡堆積的糙米,都是用鹽商的浮引折算的,借著巡鹽禦史的名頭,籌措得異常順利。
馮厚敦撫著胡須笑了,青色官袍的補丁在陽光下格外顯眼:
“鄭禦史這是既掌監察之權,又行養民之事啊,古之賢吏也不過如此。”
鄭森望著遠處冶鐵坊的火光,陳明遇正在趕造新的鹽鍋,用團鋼法鍛打的鍋沿比尋常鐵器薄三成,卻更耐燒。
暮色降臨時,李寄送來新擬的《鹽法改良十二條》。
其中“鹽丁可入籍”一條,被鄭森用朱砂圈了重點。
在這個“良賤有彆”的時代,讓世代為奴的鹽丁獲得戶籍,無異於驚雷。
“會不會太急了?”李寄有些擔憂,他見過太多因“逾製”掉腦袋的例子,巡鹽禦史雖有監察權,卻也需顧忌朝堂非議。
鄭森將十二條念給正在卸鹽的王把頭聽,老人聽到“入籍”二字,手裡的麻袋“咚”地落地,渾濁的眼睛裡忽然迸出光。
“大人,若真能讓娃子們入籍......”
王把頭忽然跪下,身後的鹽丁們也跟著磕頭,灘塗的鹽粒硌得膝蓋生疼,卻沒人吭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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