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森心跳漏了一拍。
他確實給劉澤清送過傷藥,用南洋貨名義,竟還是被黃得功查知——這位悍將的眼線,比南京錦衣衛還靈通。
黃將軍明鑒。
鄭森從袖中取出賬冊,正是李寄核對的劉澤清交易記錄,朱筆標著每批傷藥,需用戰馬兌換。
劉澤清拿三匹病馬充數,小子早讓甘輝在濟寧商號盯著,那些傷藥根本沒出山東地界。
甘輝立刻接口:周統領若不信,可派人查濟寧貨棧,傷藥還鎖在庫房,鑰匙在小人手裡。
黃得功盯著鄭森看半晌,忽然笑了,鐵鞭往地上一頓:
你比你爹滑頭。
周仁捧著碗藥進來,黑褐色藥汁飄著血絲——那是黃得功昨天中箭後,用鄭森送的金瘡藥熬的。
你要帶這麼多人去江西?黃得功呷了口藥,眉頭皺成川字。
去看看能不能做生意,家父在湖廣有商號。
鄭森手指在船舷敲出節奏,目光掃過營裡搜刮來的。
小子在江陰試種的暹羅稻快熟了,畝產比江南稻多兩石。
聲音不高,卻像石子投進黃得功心裡。
這位戎馬半生的將領,聽到畝產多兩石,渾濁眼睛忽然亮了:
真的?鐵鞭重重砸地,震得周仁手裡的藥碗晃了晃,能種活?
已經收了頭茬。
鄭森掏出包稻種,飽滿穀粒泛油光。
馮先生讓生員試過,鹽堿地都能長。
黃得功接過稻種,粗糙手指撚著穀粒,想起鳳陽皇陵旁被馬蹄踏爛的麥田。
若這稻種能在淮北種活,明年或許不用看士兵啃樹皮了。
過了蕪湖,往西南走五十裡有片蘆葦蕩。
黃得功忽然壓低聲音,鐵鞭在地上劃出航線。
那裡是左良玉殘部的哨卡,他們認我這麵旗。
他解下腰間虎頭令牌,銅鏽斑駁的令牌刻著靖南伯——弘光帝給的爵位,此刻成了給鄭森的通行證。
告訴左良玉,黃得功聲音帶著沙礫質感,再亂殺人,老子就帶兵過江剿了他們。
鄭森接過令牌時,指尖觸到黃得功掌心的老繭。
那是常年握鞭的痕跡,縱橫交錯像張殺戮地圖;而自己掌心的薄繭,來自撥算盤與繪圖紙。
兩種繭在亂世江風裡輕觸,又迅速分開。
船隊啟航時,黃得功親自站在碼頭相送。
箭傷還在滲血,卻拒絕周仁攙扶,隻望著鄭氏船隊的白帆遠去。
將軍,就這麼放他過去?周仁不安道,萬一他跟左良玉勾結......
勾結又如何?
黃得功鐵鞭指向南岸織坊,雨裡也能聽見機杼聲——那是鄭森上個月開的分坊,用改良腳踏織機,棉布比蘇州的還細密。
江麵上,鄭森望著遠去的蕪湖城,把虎頭令牌塞進錦囊。
錦囊裡還躺著枚平戶銀,櫻花紋在暮色裡泛著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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