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光從斜刺裡竄出。
黃得功本能地側身,馬得功手裡的短刀還是劃開了他的肋下。
棉布甲被血水浸透,那些印著鄭氏商號的粗線此刻成了吸飽血的海綿。
為什麼?黃得功的虎頭槍拄在地上,槍杆壓得咯吱作響。
他看見馬得功身後的士兵舉著火銃,槍管上還纏著他親手賞賜的紅綢。
馬得功的刀還在滴血,他忽然笑了,笑聲比青弋江的流水還冷:將軍,劉總兵說,降者有田有糧有爵位。可跟著您......
他瞥了眼黃得功腰間的糧袋,裡麵隻有半塊發黴的餅:連鄭森的糙米都快領不到了。
黃得功的血順著槍杆往下淌,在地上積成小小的水窪。
放箭!
馬得功突然後退,親衛們的箭矢像暴雨般潑來。
黃得功舉槍格擋,箭簇撞在槍纓上發出悶響,他忽然覺得力氣都被抽乾了。
那些他親手訓練的士兵,那些曾跟著他啃樹皮的弟兄,此刻眼裡隻有銀子的光。
當最後一支箭穿透他的咽喉時,黃得功看見馬得功正彎腰撿起他掉落的腰牌。
陽光照在黃營親軍四個字上,恍若隔世。
與此同時,李氏宅院的偏房裡,田雄正用弓弦捆弘光帝的手腕。
這位萬曆皇帝的孫子、福王朱常洵之子,此刻癱在地上,龍袍前襟沾滿了屎尿,懷裡的金元寶滾了一地。
田將軍饒命!朕......朕把南京的鹽引都給你!
朱由崧的聲音尖利得像被踩住的貓。
他看見田雄撿起塊金元寶,用牙咬了咬,眼裡的光比帳篷裡的燭火還亮:陛下的鹽引,怕是不如清王爺的田契和爵位實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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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雄的陝西口音裹著冷笑,他突然扯過條鄭氏商號的棉布,堵住了弘光帝的嘴。
布上還留著漕運時的桐油味,讓朱由崧想起南京城裡那些被他扔進秦淮河的綢緞。
消息傳到劉良佐大營時,鄭森派來的商隊剛卸完最後一口鐵鍋。
那個叫阿福的夥計正蹲在灶房幫廚,聽見馬得功背刺黃得功的消息,手裡的柴火地掉在地上。
他袖口的補丁裡藏著塊浸了桐油的棉紙,上麵用針孔打著簡單的暗號。
此刻趁著添柴的功夫,他飛快地把棉紙塞進灶膛旁的磚縫——那裡是和鎮江聯絡的死信箱,每天酉時會有挑水夫來取。
暮色降臨時,阿福挑著空水桶出營。
桶底的夾層裡,那張記錄著黃得功陣亡、弘光被俘的字條,正和鄭氏商號的賬冊貼在一起。
賬上劉營購鐵鍋三十口,抵糙米五石的墨跡,還帶著硯台裡的鬆煙香。
鎮江的水師衙門裡,鄭森剛看完阿福傳來的消息。
他想起《明史》裡黃得功的結局——這位弘光朝廷最後的忠臣,最終確實死於部下的背叛,隻是沒想到來得這麼快。
公子,洪先生說,蘇州的棉布商想漲價。
甘輝捧著賬冊進來,紙頁上忠貞營月耗棉布千匹的字樣旁,洪旭用紅筆標了個。
窗外的雨又開始下了,打在水師衙門的瓦上劈啪作響。
鄭森望著蕪湖的方向,那裡的夜色正濃,像極了黃得功最後望過來的眼神。
他忽然想起黃得功營裡那些印著鄭氏商號的棉布,此刻或許正裹著某個傷兵的傷口,在亂世裡苟延殘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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