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森走到門口時,正聽見陳明遇在賬房裡說話,聲音帶著壓抑的火氣:這十五杆銃哪去了?是被士兵當廢鐵賣了,還是......
陳先生。鄭森掀簾而入。
陳明遇猛地抬頭,這位原江陰知縣,在鄭森剛到江南時便率士紳歸附,一手幫他建立起江南的糧稅體係。
此刻他麵前攤著的賬冊上,火銃損耗四個字被紅筆圈了又圈。
公子。陳明遇起身,目光掠過鄭森眼下的青黑,喉結動了動,是屬下失察,沒能看管好軍械。
鄭森拿起賬冊,上麵記錄著每杆火銃的編號、領用士兵姓名,甚至還有鐵匠鋪的檢修記錄。
這些細致到近乎苛刻的賬目,正是陳明遇的手筆。
他知道陳明遇想說什麼——連續三個月,鄭森幾乎是以衙門為家,白天處理軍政,夜裡還要核對商路、軍械的賬目……
損耗難免。鄭森合上賬冊,讓王得仁查清楚便是,不必苛責。
陳明遇卻沒接話,隻是從袖中掏出另一本賬冊,封麵寫著江南商號盈餘。
他翻到其中一頁,指著上麵的數字:蘇州織坊這個月多織了兩千匹棉布,徽州的茶商願意用茶葉換咱們的火銃,甚至連湖廣的糧商,都派人來打聽能不能用稻米抵鹽引......
他的聲音忽然哽咽:這些都是公子您拚出來的生路。可您看看自己,
這位中年大哥的手指顫抖著指向鄭森的袖口,那裡沾著塊乾涸的墨漬:昨天給福州寫的信,墨跡都暈了,您是多久沒合眼了?
鄭森沉默。
他確實累了。
既要盯著清軍的動向,又要平衡江南士紳、商號與忠貞營的利益,還要分心聯絡高一功這樣的潛在盟友,就像在走鋼絲,腳下是萬丈深淵。
陳明遇忽然撲通跪下,額頭抵著冰冷的青磚:公子,閻應元該回來了。
鄭森的心猛地一跳。
閻應元早先與陳明遇、馮厚敦投效鄭森後,就在鄭氏商會引薦下,往徽州葉氏為母求醫。
此人精通城防,更善統籌,是治理地方的一把好手。
隻是他母親病重,鄭森支持他在徽州侍疾,每月由鄭氏商號送去藥材和銀兩。
他母親的病......
上個月派人去看過,已能下床了。陳明遇抬起頭,眼裡閃著淚光,公子,您一個人扛著江南的天,太累了。閻應元熟悉軍務,又懂民心,有他回來分擔,您至少能......能睡個囫圇覺。
鄭森望著窗外的雨,想起閻應元在江陰城樓上指揮若定的模樣,想起他用民間酒壇裝滿火藥製作萬人敵的巧思。
那樣的人才,確實該在此時回到台前。
但他沒立刻答應。
他知道陳明遇的性子,這位老大哥看似溫和,實則比誰都執拗。若是自己反對,他怕是會親自跑一趟徽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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