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跌跌撞撞奔來,聲音裡帶著哭腔,手裡的茶盤晃得厲害,茶水灑了滿手。
“巡城營剛報,紫金山下有大隊人馬!黑壓壓望不到頭,旗號沒看清!”
徐文爵猛地轉身,腰間的玉帶扣“當啷”撞在廊柱上,發出脆響。
史可法的血書、江北難民的哭號、鑲黃旗兵卒用百姓屍骨填護城河的畫麵,突然全湧進腦海。他太清楚南京的底細:城牆上的大炮還是天啟年間的舊物,硝石大半受潮,府兵的甲胄格外單薄,還不如家裡護院的皮甲結實。
這爛攤子,擋得住多鐸的虎狼之師?
“備轎。”
他聲音冷得像冰,手指往廊柱上一撐,才穩住發晃的身子。
“去叫會同安伯、忻城伯,讓他們立刻到聚寶門候著,彆耽誤!”
管家愣在原地,茶盤裡的茶還在往下滴:“公爺,不等確認是哪路兵馬嗎?萬一……萬一是自己人呢?”
“確認?”
徐文爵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嘴角往一邊撇,“等確認時,多鐸的兵早進了城,咱們連遞降表的機會都沒了!”
誰都知道劉良佐是降將,是條喂不熟的狗,可這條狗遲遲不來,倒把他們這些南京勳貴架在了火上。
多鐸要的是順從,不是抵抗,揚州城的下場就是榜樣——城破之後,連條狗都沒剩下。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會同安伯李國楨的府邸裡,早亂成了一鍋粥。
家仆們慌著往樟木箱裡塞賬冊,綢緞、玉器扔了一地,連牆上掛著的字畫都被扯下來,扔在地上踩。
一本《江南鹽引清冊》從箱縫裡掉出來,“啪”地砸在地上,封皮上“鄭氏商號”四個字格外紮眼。
去年他還托人從鄭氏商號兌過三百引淮鹽,賺了不少銀子,那時笑著說“這買賣穩賺”,此刻那四個字卻像燒紅的烙鐵,燙得他眼疼。
“燒了!都燒了!”
李國楨吼著踹翻火盆,火星子濺在賬冊上,燒出個小黑點。
可他突然又撲過去,一把搶下賬冊,額角的青筋暴起,手都在抖。這裡麵記著他跟鄭氏的往來,要是被清軍看見,就是通敵的罪證。
“彆燒了!”他喘著氣喊,“把庫房裡的玉器、綢緞都裝上車!挑好的,獻給大清王爺!還有那些帶鄭氏印記的,辮子兵認這個,說不定能饒咱們一命!”
家仆們慌忙轉向庫房,去年從蘇州采買的杭綢被胡亂塞進麻袋。
那些繡著船錨標記的料子,原是給小妾做新衣裳的,此刻卻成了他的“投名狀”,被攥在手裡,發皺。
李國楨看著滿地狼藉,心裡隻剩一個念頭:隻要能保住江南的家產,跪誰不是跪?多鐸也好,鄭森也罷,能讓他活下去就行。
忻城伯趙之龍的轎子趕到聚寶門時,甕城旁邊已經聚了二十多個勳貴。
徐文爵站在最前麵,後背挺得筆直,可手卻在袖子裡攥緊了。
身後的人個個垂頭喪氣,活像待審的犯人,連頭都不敢抬。
“公爺,降表擬好了。”
趙之龍從袖裡掏出一卷黃綢,臉上的肉堆成褶,笑的時候眼角的皺紋裡還卡著沒擦乾淨的脂粉。
“請了南京最好的書家寫的,‘大明南京勳貴臣等,久仰天威,願獻城歸附’,您看看,怎麼樣?”
徐文爵沒接,目光死死盯著紫金山的方向。
喜歡重塑南明:鄭森的天下請大家收藏:()重塑南明:鄭森的天下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