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頭望去,那麵“鄭”字旗越來越近,騎兵隊已在一箭之外停住,領頭的騎兵甲胄上還沾著暗褐色的血漬,目光掃過滿地跪拜的人,透著刺骨的冷。
“公爺!我們跪錯了!”
徐文爵的隨從撲過來想扶他,卻被他一把推開。
“彆碰!這像什麼樣子!”
他的臉瞬間紅得發燙,又白得像紙,連耳尖都在抖。
趙之龍手忙腳亂地想把降表往袖筒裡塞,手抖得連袖筒都塞不進去,黃綢邊角還刮過玉帶扣,“叮”地響了一聲,在靜得可怕的甕城裡格外刺耳。
“這……這是誤會!”他乾笑著打圓場,聲音都劈了:“我們是來迎鄭將軍的!剛那是……是給將軍的賀表!寫滿了‘抗清大捷’的賀表!”
“迎自己人,要舉降表?”
領頭的騎兵催馬上前,聲音洪亮得震耳朵,還低頭掃了眼趙之龍攥著降表的手。
“諸位大人這是把南京城,當成給誰獻的禮了?”
徐文爵的頭垂得更低,指尖把降表攥得變了形,黃綢都起了毛邊,連指節都泛白了。
他忽然想起祖父說的話:當年燕王靖難,徐家先祖跪聚寶門,跪的是同宗藩王,膝蓋雖彎,腰杆還能挺;可他方才,竟對著大明的兵馬,擺出了跪異族的姿態。
石板上像還留著百年前的血痕,混著他的汗,涼得刺骨,連膝蓋都麻了。
這時,錢謙益才緩過神來——他跪的不是清軍,是鄭森的抗清隊伍。
他望著那麵“鄭”字旗,再看看徐文爵等人的狼狽樣,羞愧像潮水似的湧上來,堵得他胸口發悶。
他猛地站起身,指尖還掐著掌心,拍了拍官袍上的泥,泥塊簌簌往下掉,他卻沒低頭看,徑直往前走了兩步,對著領頭的騎兵拱手:“在下錢謙益,願隨鄭將軍共商抗清之事,為大明儘一份力。”
騎兵上下打量他,目光掃過他沾泥的官袍,又落在他挺直的脊背上,點了頭:“將軍在營中等候,先生隨我來。”
錢謙益跟著騎兵往前走,腳步比來時穩了許多,連踩過的石板,都似比之前硬實些。
徐文爵望著兩人遠去的方向,手裡的降表“啪”地掉在地上,被風卷著貼在腳邊,連綢子都蔫了。
馬蹄聲再響時,騎兵已衝到甕城門口,塵土都濺到了勳貴們的朝服上。
為首的年輕人勒住馬,虎頭槍往地上一戳,“哢”地紮進石板縫,甲胄上的血漬凝在銅釘縫裡,在火把下泛著暗褐色的光。
他掃過滿地僵著的勳貴,目光先落在錢謙益的背影上,又轉回來盯著徐文爵,聲音裡淬著冷意,直紮人心:“徐公爺,方才的‘恭迎王師’,是迎誰?”
徐文爵的聲音發顫,抖得不成調,連舌頭都打了結:“鄭……鄭小將軍?我……我以為是多鐸……”
“以為?”
鄭森冷笑一聲,虎頭槍又往石板上壓了壓,槍尖磨得石板響。
“若真是多鐸,你這一跪,南京城的百姓、史可法將軍的血,可就都白流了。”
徐文爵的臉又紅又白,膝蓋一軟,差點又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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