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鞭杆挑著徐文爵的下巴,強迫他抬頭,聲音淬著冰:“哦?鳥銃?”
“你府裡那賬房,上月剛從咱蘇州商號跳槽的,記得不?”
“戴個船錨紋的算盤玉墜,認得不?”
“要請他來,算你十年吞的軍餉不?順帶算算,那賬房手裡,可有你三年前吞了漕運糧的字據?”
徐文爵臉白如紙,牙齒咬得“咯吱”響,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那賬房手裡的字據,是他的催命符。
突然對著府裡嘶吼:“快!開門!”
“把京營的花名冊、兵符全給我送出來!”
“誰敢耽擱,打斷腿!”
門內傳來碗碟摔碎的聲響,“哐當”一片亂,還夾雜著女人的哭喊聲。家丁舉著鑲金兵符匣踉蹌出來,手一抖,“當”地砸在石板上,鎖扣崩開,裡麵的兵符滾出來,零件撒了一地。
陳永華彎腰接過匣子,指尖碰著冰涼的鑲金,沒半分波瀾。
陽光照在兵符“大明”二字上,字口被摸得發亮,卻亮不過底下藏的齷齪,那字縫裡,還沾著經年的油垢。
“公子,京營編製五萬,實際才兩千。”陳永華聲音沉了沉,透著股憋悶,“空額糧餉記在......”
“記在這些勳貴賬上。”鄭森打斷他,沒讓他說完,馬鞭點著朱國弼的屍體、張拱日等人,一個都沒漏,“你們家丁穿京營號服,腰彆私家刀,拿著軍餉喝花酒,倒會算賬啊。”
張拱日臉漲得發紫,額頭上的汗往下淌,滴在懷裡的京營糧票上,暈開了墨跡。
那糧票上的兵部印,是他托人仿的,此刻全成了罪證,半句不敢反駁,連頭都不敢抬。
“馬進忠!”鄭森提高聲音,馬鞭直指京營方向,帶著命令的硬氣,震得空氣都顫了顫。
“在!”馬進忠往前踏一步,鐵靴踩得石板“咚”地一響,震得人耳朵麻,甲胄上的鐵片“嘩啦”響。
“帶三千人,接管京營!”鄭森的命令擲地有聲,沒半分商量的餘地。
“軍官全換商號護衛,懂水戰的優先!”
他掃過縮著脖子的勳貴,補充道:“士兵月銀一兩二錢,加三鬥米,按月發,不拖欠!”
“鬨事的,軍法處置!”
“得令!”馬進忠吼聲震得牌坊落土,簌簌掉在勳貴們的頭上,沒人敢拍。
甲胄上的血痂蹭在柱子上,留下道暗紅痕跡,那是方才廝殺的印記。他轉身時,還不忘瞪了眼張拱日,嚇得張拱日往後縮了縮。
“保證辦妥!”
鄭鴻逵遞來張皺巴巴的紙,邊角都卷了,是從趙之龍府裡搜出來的賬冊。
“森兒,趙之龍地窖裡有銀子,足足五十箱,還有二十箱揚州搶的織造府綢緞,封條火漆都沒乾,新鮮得很,像是剛運過來的。”他指著紙上的字,念得清楚,沒半分隱瞞。
趙之龍癱在地上,指縫摳著泥,指甲縫裡全是土,聲音發顫:“不、不是!”
“那是我買的,正經生意,真的!鄭將軍,您信我!”
“生意?”鄭森冷笑,笑聲裡滿是諷刺,馬鞭尖挑起趙之龍的衣領,讓他看著自己,“揚州城破時,織造府旁百姓的屍體,堆得有三尺高,那是你這‘正經生意’的本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