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著吧,吳王說了,都是百姓,不追究。”
他捏著乾糧袋,忽然想跑,想趕緊回家,把這袋米煮成稠粥,讓娃看看,爹沒白守這城門。
錢塘江邊的戰場上,方國安的刀砍在李成棟親兵的甲胄上,發出“當”的脆響。
甲胄沒破,他的虎口卻震得發麻,甲縫裡的血早就凝了,黏得甲葉貼在身上,每動一下都扯得疼。
他眼角的餘光瞥見士兵們在往後退,有的乾脆放下武器,往杭州城的方向跑,手裡還攥著從商號糧車上搶來的乾糧袋。
那袋子上的船錨印,在暮色裡格外紮眼。
“將軍!湧金門破了!吳王的大軍進城了!”一名親兵連滾帶爬地跑來,甲胄上的銅扣撞得叮當響,聲音裡滿是絕望。
方國安的刀“哐當”落在地上,刀刃插進泥裡,濺起幾點濕泥。
他望著杭州城的方向,眼前閃過兩個畫麵:一個是昨日士紳們圍坐在府裡,端著雨前龍井說“若你戰敗,我們便降清,保家族平安”;另一個是鄭森信裡的字——“保留原有部曲,商號按月供糧三百石,棉布百匹”。
他這輩子反複無常,不就是為了活下去,為了手裡的部曲能有口飯吃?
現在,魯王和潞王都靠不住,清軍還在北邊,隻有鄭森的商號,能給部曲帶來實在的糧米。
“傳我命令!停止抵抗!降!”他扯下頭盔,露出滿是汗水的額頭,額角的舊疤在暮色裡泛著淡紅。
“告訴鄭森,我方國安,願歸順吳王!”
親兵愣了一下,隨即大喜過望,轉身就往陣前跑,喊“將軍降了!我們降了!”的聲音,比剛才報信時亮了不知多少。
方國安站在原地,望著跑向杭州城的士兵們,忽然覺得鬆了口氣。
終於不用再提著心過日子,終於能讓弟兄們吃上飽飯了。
消息傳到潞王府時,朱常淓正坐在案前,懷裡抱著那柄萬曆年間的玉如意。
玉如意的柄上有道裂痕,用金漆補過,卻還是涼得硌手。
他聽見院外傳來腳步聲,不是平日裡太監的輕步,是甲葉碰撞的沉響,手一抖,玉如意差點掉在地上。
親兵們湧進偏廳時,他手裡的監國印信“啪”地掉在案上,滾了兩圈,停在一本賬冊旁。
那是商號送來的,上麵記著“潞王府欠米五十石”,墨跡還沒乾。
“本王……本王願降!”他的聲音發顫,膝蓋一軟就跪了下去,“願歸順吳王!求吳王饒我一命!”
旁邊的勳貴們也跟著跪下來,七嘴八舌地喊“願降”,沒人再提“太祖後裔”,沒人再提“監國大業”。
前幾日還在跟馬士英爭“從龍之功”的人,此刻卻隻顧著把腦袋往地上磕,生怕慢了一步就沒了活路。
朱常淓偷眼瞧著親兵們的靴子,忽然想起前日去商號糧鋪買米,夥計笑著說“王爺要是手頭緊,欠著也成”。
那笑容裡的客氣,比現在親兵們的沉默更讓他心慌,也更讓他明白,這年頭,能欠著米的情分,比什麼“宗室身份”都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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